日本最后的鏡師

《夢溪筆談》曾記載，古代有一種神奇的“魔鏡”，叫“透光鑒”。這種通過光學與力學原理，實現透光效果的銅鏡制作工藝，在中國于宋代便早已失傳，只在日本能找得到。那便是居住在京都的山本父子——當今世界上最后兩位能夠完全依照古法手工制作透光魔鏡的匠人。日本媒體稱山本父子為“日本最后的鏡師”。

“魔鏡”的誕生

日本神道思想認為，鏡子因可以映照出所有東西的形狀而代表著正直。此外，他們還相信鏡子是先祖及神靈的“靈魂宿息”之所。因此，自古以來，日本各地神社都分別供奉著屬于自己的“神鏡”。山本家族祖祖輩輩都是鏡師。

制作魔鏡的契機非常偶然——某次工余休息，匠人無意間發現，從屋頂射入的陽光在照到鏡面時會透光反射出圖案，于是，他們開始鉆研如何制作魔鏡。山本家族的魔鏡，在中國失傳的透光鏡的基礎上進行了創新——他們在鏡身里層追加了“二重構造”，令背面為松、竹、龜、鶴等圖紋的銅鏡可以反射出十字架上的耶穌、圣母瑪利亞、觀音等各種不同的圖像。

日本的這種“二重構造”魔鏡，最早出現于江戶時代。當時，江戶幕府實行鎖國政策，并下達“禁教令”禁止基督教信仰。基督徒被視為邪教徒，一經發現便施以火刑、磔刑、吊刑，殘酷的宗教迫害令人不寒而栗。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二重構造”魔鏡才得以誕生。躲入地下的基督徒們，利用隱藏在魔鏡里的耶穌像，秘密地舉行禮拜聚會。當時日本對于基督徒的稱呼，根據葡萄牙語發音，為“吉利支丹”或“切支丹”，因此，這種為基督徒們特制的“二重構造”魔鏡，便被稱為“切支丹魔鏡”。

神奇的透光效果

作為金屬的銅鏡，為何會出現神奇的透光效果呢？千百年來，中國、日本、歐美，無數中外學者通過不懈研究，才終于得以破解這一謎底：原來，經過手工研磨的魔鏡鏡面，擁有20～30微米的凹凸。人的一根頭發的粗細，一般為70微米。換言之，20～30微米的鏡面凹凸波度，還不到半根頭發的粗細。而要達到這樣的效果，不能使用機器，只能完全依賴手工完成——僅憑這一點，便可想而知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魔鏡鏡師所需達到的高度與難度。

而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鏡師，至少需要30年——鑄造10年、研削10年、研磨10年。因為鑄造、研削、研磨是制作魔鏡的三個基本步驟。對于一名執著于傳統手法的鏡師而言，必須花上30年的時間，才能擁有爐火純青的職人手感，才能練就對鑄造、打磨銅鏡的獨特的敏銳力。

如今，父子倆一個年過七十，一個已是不惑之年。在追求高效益、低成本的現代社會，仍然沿用古法、堅持手工制作銅鏡的父子倆，該如何傳承家業？這不僅是作為“日本最后的鏡師”所面臨的困惑，也是現代人必須面對的一個難題：在AI時代來臨時，人類該如何守護自己，以及那些用雙手創造出來的傳統工藝？（摘自《新周刊》 唐辛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