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光磊
在我小的時候,就聽我家前院住的天津知青講過北京如何美麗和繁華。村里有個姐姐嫁到了北京延慶,每次回來都洋洋自得,穿衣打扮讓村里人看傻了眼。那時倘若有誰去了趟北京城,不過一兩天全村人就都知道了,羨慕得不得了。所以,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北京是我心生向往的地方。
后來我終于去了北京,是在改革開放之初,與所在單位的兩個同事一起公出。因為都是年輕人,晚上也喜歡出去逛,看哪都好,看啥都新奇。那個年月,也只有北京、上海等幾個大城市有地鐵,乘坐地鐵時,感到特別擁擠。在北京豈止地鐵人多,各個景點、各大商場到處都是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第一次到北京讓我大開眼界:到處高樓林立,街上人流如潮,夜晚霓虹閃爍,尤其是那夜色就像京劇老生的唱腔,韻調斑斕。但總覺得生疏,沒有親近感,如果讓我生活在這熱鬧之中,我會感到惶恐不安。
我真正像模像樣地來到北京,是1989年3月到農業銀行總行借調。當時國家農總行在公主墳附近一個部隊內的一處尋常的院落里。小招待所就設在辦公樓內,房間也不多。跟我住在一個房間的岳青碧是從吉林來的,老岳這個人,不光文筆好,而且對書法也很有研究,章草隸篆無所不及,我們在一起借調了三個月的時間。與我們住隔壁的是總行報社的朱松林社長,典型的文人性格,我們常在一起喝酒聊天。在我的記憶中,那段日子特別難以忘懷。
與爭搶進北京的外地人不同,一些當地人覺得北京人太多、交通擁堵、醫院人滿為患、空氣質量不好等等。有幾位老朋友全家后來都移民了,我想這跟北京那些年的霧霾有關,或許是不得已的“逃離”吧。
北京作為國際化大都市,風物、風土、風俗,都有一種特殊的氣息,是當之無愧的文化中心。1989年正月的一天,郝桂林帶我去魏巍家,先生送給了我們一期他和林默涵主編的《中流》雜志,并為我將要出版的兩本書題寫了書名。與魏巍先生的一面之緣,讓我感受到了文學大家的風骨與情懷。
許多年前,我寫了一篇題為《守望阿拉善》的報告文學,作為自然稿件投寄給北京的《中國環境報》,內容涉及西北沙漠化問題。我沒有想到,竟然在一周之內就收到了責任編輯冷霜的來信。信中說:“您的作品非常吸引我,我懷著極大地好奇心一口氣將它讀完。在此前不久,我曾為作家徐剛的報告文學《綠色宣言》發了一個專版。他的那篇文章也是涉及西北沙漠化問題的。與他慣有的鏗鏘頓挫、富有激情的敘說方式不同,您的作品顯得客觀、硬朗、節制,有一種日記般的自省色彩。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風格為整部作品平添了許多魅力。”這么多溢美之詞,讓我汗顏,更讓我感動的是他非常具體地提出了修改意見,譬如,要緊扣當地生態環境的具體現狀來寫,該加重的地方需要濃墨重彩加以敘寫;文中要有一條暗線,這樣材料的綜合、取舍就有所歸依,比如是否能以“不老的精神”為線索,再輔之以“蒼老的天地”的行程軌跡,貫穿全文,是否能突出一兩個鮮明的人物形象,等等。一個無名作者竟得到如此認真對待,讓我倍受鼓舞的同時,也心存感激。后來,那篇文章按照責任編輯冷霜的指點刪改后整版刊出,配發的圖片是由新華社提供的。
此后我經常到北京,作為過客仍有許多留意的事情。每次閑逛琉璃廠都要揀選一些書籍回來,書架上的《趙樸初韻文集》和《和風漢韻——日本書道之美》等都是在那里淘到的。那幽深的、彎彎曲曲的、瓦棱上長著青草的國子監街胡同,一座座四合院,連同那古槐、青瓦、牌樓、灰墻、影壁、石獅、門階……一個個神奇的存在,都讓我心生敬畏。
時間過得太快了,真如白駒過隙。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齡,年輕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我居然在北京居住了下來。因為孩子們都在北京工作和學習,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喜歡不喜歡了,但這里依舊渾厚和龐雜,活躍與豐富。
責任編輯?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