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樂趣

戶志強

“當它開始抬頭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輸了。”

這句話，你可以把它用在任意一款大馬力后驅車上。不過，眾所周知，將這句話玩出現象級玩出花的，當屬美系大后超：矯健雄渾姿，肌肉真硬漢，尤其是那動輒千匹的馬力，帶著不羈的咆哮，帶著狂野的渴望，一給油，就翹頭！于是，直線加速，起步抬頭，便成了美系大馬力后驅車標志性的經典動作之一。

當然，人們并不會把這種富有激情的玩法僅僅限定在四輪乘用車上，汽車、摩托車甚至電瓶車，皆可玩翹頭——純不純粹無所謂，幾個輪子也無所謂，大馬力+后驅，主打的就是一個快感與心跳。

而在死水這里，甚至連兩個基礎條件之一的大馬力也不需要了。哦，我不說你可能不知道，死水是個人名。死水為什么將自己喚作死水我并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心并不似一潭死水，甚至相反—清風拂過，久漾漣漪。

拜訪死水時是一個天朗氣清的上午：他一手掀開卷簾門，一手還掂著正干著活的扳手，把我們迎了進去。死水的話并不多，和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有些問題，你不主動問，他就不會主動說。大部分時候，他都自顧自地忙著手里的活。日頭漸上，暮春時節明晃但不算刺眼的陽光打在他消瘦、黝黑又冷峻的臉龐上，并在其金屬耳環上形成亮晶晶的反射：三分痞意與桀驁，七分逍遙與灑脫——確認過模樣，他就是我心目中玩機車的那一類人。

只不過，機車似乎許久不玩了。魁碩的寶馬R 1200 GS已被置于屋內角落的位置，它的旁邊放著兩輛小車，一輛已經組裝完畢，一輛還缺個把。

顯然，你很容易看出死水的新歡是輛車，但具體把它們定義為何方物種你定會犯了難：你說它是Chopper摩托吧，可它卻有三個輪，且迷你的身型也不似正兒八經能夠上路的摩托，以至于和它們小鳥依人般的體態相比，旁邊的水鳥更應該叫作雄鷹才是；但你說它是三輪童車玩具吧，可界定機動車所需的發動機、變速箱、油箱等物件，它又一樣也不缺……很快，我就放棄了糾結，因為就連它們的造物主死水自己也不知道將其叫做什么。但那又如何呢？雖然“車”出無名，但這絲毫不影響死水對它的滿腔熱忱。

死水剛開始琢磨這玩意時，是去年上海疫情隔離的那段日子。眾所周知，這幾乎是全體上海人的集體灰色記憶，而對于一個日日追風逐日未停留的機車少年來說，就更加百爪撓心倍煎熬了。

然而，疫事按捺得了肉體，卻扼控不了靈魂，即使禁足于小區的方寸之地，但對于死水來說——縱橫如風不可少，快意激情不可缺！于是，你便看到了眼前這個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甚至可以謂之扮豬吃老虎的“小三輪”。

即使200cc的本田發動機所能爆發出的5馬力最大功率在四輪乘用車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夠看，但考慮到整車不到100斤的重量，這個推重比也并不可小覷，而最大每小時四五十公里的速度，在小區樓巷間抑或狹窄弄堂里，也著實不算低了。況且升級牙盤之后，甚至能夠將其時速推進到六七十公里。

當然，快，并不是死水的初心，也不是這種小三輪的精髓。事實上，它更應該這么玩：油門到底，起步可翹頭！不似四輪汽車的囿居車內，這種可櫛風、可沐雨的外在騎駕，頓時就能使你收獲一種躍馬揚蹄、昂首嘶鳴的舍我其誰之感。同時，你也不用擔心它因抬頭角度過大而仰翻，因為尾部焊有觸地支架。

既為后驅，怎能無漂移！同樣，相對于汽車的四個輪子，三個輪子開起來不僅甩尾起漂更容易，激情所至時你甚至可以讓一輪或者兩輪騰空起來，更野更盡興！同時，更低的重心也能給予更加沉浸式的貼地飛旋之感。

最重要的是，它不像機動車那樣對駕駛員的年齡做出限制，也就是說，不僅大人可以玩，小孩也能玩！于是，很快，它就從死水的獨樂樂變成了爭相往之的眾樂樂。

一開始，死水只是圖一樂，并不打算兜售它，但顯然，他低估了這種小三輪的魅力。最先看上小三輪的是個天津的網友，那時，車子還沒做出來，死水僅僅剛畫出圖紙，對方就迫不及待地死活要求他收下定金；后來，車子成形后，又在朋友圈里驚起了一灘鷗鷺；再后來，死水把它分享到社交平臺以后，海外買家的訂單又紛至沓來……

小三輪的買家們，有買來自己霍自己爽的，也有是買給孩子玩的。在他們看來，如此野性機械魅力，可比唱兒歌、打游戲意義非凡多了。事實確實如此，后來買家們的反饋證明，這種小三輪之于孩子們并不是淺騎輒止的玩具，即使是七八歲的孩子，也能把漂移、翹頭耍得虎虎生風，儼然同齡中最靚的仔！

掐指一算，去年年底至今的5個多月里，死水的小三輪竟然賣出了50多臺，訂單也排到了幾個月之后，雖然8000元出頭的售價刨去成本也賺不到多少，但他始終甘之如飴，不覺累也。

死水造的小三輪，你說簡單也簡單：閉關數日，琢磨出車架結構圖，交給相關廠家生產。然后，現成發動機搞上去，鏈條傳動搞上去，油箱油管、剎車系統、護板隔熱板通通搞上去……最快兩三天就能組裝出一輛。

你說難也難，主要難在定制與創意。比如說，僅僅是這個1.5升的小油箱，死水就能把它玩出花來——食品管道的透明可視窗截取一段，配上游艇的油箱蓋，再加上自己的鐵藝手藝，一個獨一無二的“blingbling”的油箱便誕生了。通過透明的管道，你能看到汽油的流動，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熠熠發光，如精美藝術品般讓人愛不釋手。再加上鍍鉻的鋼管車架、猿臂式的車把以及鋁合金的輪轂，一種原始、復古且精致的機械美感摻雜著狂野不羈的西海岸風撲面而來。

死水的小三輪出圈后，網上漸漸出現了不少模仿者，但大多做工粗糙，未經細琢，因此死水依然保持著較強的競爭力。

但你要說死水有多火也不見得，他對小三輪的傳播僅僅局限在國內的社交平臺，且皆為隨手而拍，隨性而發，鮮有雕飾。當我們建議他正兒八經地做宣傳時，他連連擺手：沒必要，也沒時間，志不在此。

談及未來打算，死水說道——“玩，繼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