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 張榮 姜寶



摘要:經濟一體化是上合組織發展目標之一,但成員國的制度質量會影響經濟一體化的發展進程與效果。本文基于1997—2017年上合組織成員國農產品貿易數據,運用雙重差分法實證分析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貿易的促進效應,建模時將成員國制度質量作為關鍵影響變量。研究結果表明:表象上看,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暫未對成員國農產品貿易產生顯著促進效應,但若考慮到成員國制度質量的影響,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成員國農產品貿易的促進效應是顯著的,且對SITC分類下不同種類的農產品貿易影響具有異質性。因此,上合組織成員國應進一步提高制度質量和推進經濟一體化發展。
關鍵詞: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制度質量;農產品貿易;雙重差分法
中圖分類號:F116;F74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5595(2023)01-0095-10
一、引言
上海合作組織(簡稱“上合組織”)起源于1996年的“上海五國”會晤機制,2001年《上海合作組織成立宣言》的簽署標志著上海合作組織的正式成立。經歷多次擴員,目前上合組織包括8個成員國(2022年9月在烏茲別克斯坦撒馬爾罕舉行的上合組織峰會上,又簽署關于伊朗加入上合組織義務的備忘錄,啟動接受白俄羅斯成為成員國的程序),已發展成為世界上人口最多、覆蓋面積最廣的區域性多邊合作組織。在致力于維護成員國地區和平與穩定的同時,上合組織鼓勵通過更加廣闊和深入的區域經濟合作,推動成員國間的經濟一體化[1]。
近年來,農產品貿易已經成為上合組織農業合作與經濟合作的一個重要方面[2]。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與上合組織其他各成員國的農產品貿易總額增長至約160億美元,與2001年相比增長了8倍,農產品貿易已經成為我國與上合組織其他成員國之間經貿聯系的重要紐帶,受到了各成員國的廣泛重視。2020年,我國與哈薩克斯坦農產品貿易額約為6億美元,與2001年相比增長了8倍左右,哈薩克斯坦已經成為我國在中亞地區的第二大農產品貿易伙伴;2020年,我國與印度農產品貿易總額達到約28億美元,與2001年相比增長了約10倍,我國已經成為印度農產品貿易的主要目標市場。
上合組織區域經濟合作的重要措施之一是提高成員國之間的貿易水平,形式上以一系列雙邊和多邊貿易協定來推進實施,但會受到各成員國的制度安排以及制度質量的影響[3]。根據新制度經濟學理論,農產品屬于制度密集型產品[4],良好的制度安排和制度質量將形成制度比較優勢,從而降低區域經濟一體化組織內農產品貿易的交易成本[5]。盡管上合組織在推動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過程中形成了一定的制度框架,但目前組織內各成員國的制度質量參差不齊[6]37,這可能導致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所產生的制度比較優勢因各成員國的制度質量不同而產生差異。因此,本文在研究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貿易影響的同時,將成員國制度質量作為主要變量考慮在內;在量化分析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實際效應的基礎上,進一步驗證成員國制度質量在制度比較優勢中所起的作用。通過本文的研究,力圖深入量化分析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的進程以及潛在的問題,為進一步實現上合組織成員國間經貿關系的健康發展提供參考。
二、文獻綜述
區域經濟一體化理論研究始于20世紀50年代,Viner[7]最初較為系統地闡述了區域經濟一體化帶來的貿易創造效應和貿易轉移效應。此后,大量研究關注了區域經濟一體化問題,學者們主要從貿易便利化、透明度改革以及關稅削減等視角分析了區域經濟一體化在降低國際貿易成本、提高國際貿易量上的促進作用。其一,區域經濟一體化通過改善貿易便利化水平,可以減少通關手續和貿易過程中面臨的諸多障礙,從而促使區域內成員國之間的貿易量增加[8];其二,區域經濟一體化過程中,通過對該區域的透明度進行改革,減少該區域成員國間貿易過程中由于眾多不確定性因素所帶來的交易成本以及由于貿易手續繁瑣而產生的交易成本,將會促進該區域內成員國間貿易的快速發展[9];其三,區域經濟一體化過程中,通過成立自由貿易區和削減關稅,能有效促進區域內成員國間貿易不斷增加[10-11]。上合組織自開展區域經濟合作以來,基礎設施建設和貿易便利化水平得到了較大幅度的提升,從而促進了該區域內成員國間貿易往來的增加[12]。同時,上合組織各成員國都具有各自的優勢農產品資源,在農產品貿易上存在較強的互補性且貿易潛力較大[13]。不斷提升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和天然存在的農產品貿易互補優勢為該組織內農產品貿易的發展提供了較大的空間。從而,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為促進成員國間農產品貿易的持續健康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
國際貿易理論從古典貿易理論到新古典貿易理論再到新貿易理論的發展過程中,由于研究手段和方法的限制,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對制度影響的考慮[14]。20世紀90年代以來,North[15]首次提出“貿易由制度啟動”的命題,開啟了制度對國際貿易影響研究的先河。此后,學者們將制度看作是比較優勢的重要來源,主要從交易成本、不完全合約以及產品密集度等角度切入,證明了制度與傳統比較優勢一樣,是影響國際貿易長期發展的重要因素[16]。Lopez-Cordova和Meissner[17]從交易成本的角度切入,將交易成本內生化考慮進李嘉圖國際貿易模型中,解釋了由于一國的制度不完善所造成的掠奪行為對國際貿易產生的消極影響; Antras[18]、Melitz[19]、Levchenko[20]等學者從不完全合約的角度切入,將契約制度的差異與國際貿易結合,并對李嘉圖的比較優勢模型進行拓展分析,解釋了國家間在契約制度上存在差異將對其在貿易中具有的比較優勢產生影響。Nunn[21]、Méon和Sekkat[22]等研究則從產品密集度的角度切入,構建了產品的契約密集度指標,證明制度質量是契約密集型產品比較優勢的重要來源。有研究認為,制度質量的作用機理是,在制度質量較好的國家中,經濟發展水平和經濟自由度水平也較高,可以提供良好的市場競爭環境,降低各方的交易成本,保障交易各方合同的有效履行[23]。
由此可見,盡管區域經濟一體化旨在促進成員國之間的貿易,但成員國的制度質量亦是制約和影響貿易的重要因素。一方面,制度質量是長期、持續影響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重要因素,制度質量水平越高,越有利于區域經濟一體化[24-25]。為了進一步驗證這一關系,胡超和王新哲[26]針對中國-東盟區域經濟一體化進行實證檢驗發現,通過改善制度質量,可以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深層發展,并進一步促進區域內貿易的增加。另一方面,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發展會通過成員國之間的契約影響成員國的制度安排,制度安排的改變則勢必引起制度質量的變化,進而改變成員國的制度比較優勢,從而促進國際貿易的產生和發展[27]。而上合組織各成員國的制度發展階段不同和制度質量參差不齊
[6]37-38,這勢必造成成員國的制度比較優勢存在差異。因此,上合組織成員國之間制度質量的差異對經濟一體化和農產品貿易的影響是應該深入分析和研究的問題。
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其一,本文將上合組織作為區域經濟一體化的新模式,采用雙重差分法對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的效果進行系統化的量化評估,從“準自然實驗”的視角量化識別其對農產品貿易的影響。其二,將上合組織成員國制度質量作為重要的內在影響因素進行考察,進一步檢驗和完善制度經濟學相關理論與結論,力圖拓展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的研究思路。
三、變量選取、數據說明與模型設計
中國作為上合組織成員中的農產品貿易大國,與各國農產品貿易較為頻繁,尤其從上合組織成員國的農產品進口貿易約占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總額的9%。本文通過分析中國從上合組織成員國的農產品進口貿易額的數據,研究經貿一體化政策對上合組織成員國間農產品貿易的促進作用,并進一步探究上合組織成員國的制度質量對經貿一體化促進作用的影響。
據UNCTAD數據統計顯示(見表1),2020年,中國與上合組織各成員國農產品貿易中,主要貿易產品為非食用原料(燃料除外)及食品和活動物產品等勞動密集型產品,兩類農產品分別占中國從上合組織各成員國農產品進口總額的48.82%、37.57%。在上合組織國家中,俄羅斯和印度是中國對此類農產品的主要進口來源。其中,中國從俄羅斯主要進口軟木和木頭類(24);從印度主要進口棉花(26)和魚類、甲殼類動物等(03);從哈薩克斯坦主要進口含油的種子及果子類(22);從烏茲別克斯坦主要進口蔬菜和水果等(05);從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主要進口棉花(26);從巴基斯坦主要進口谷物及谷物制品等(04)。中國對上合組織各成員國主要出口蔬菜和水果(05)類農產品。該結果顯示出,中國從各成員國進口的農產品均為各成員國具有出口比較優勢的產品,對各成員國出口農產品亦為我國具有出口比較優勢的產品,中國與上合組織各成員國之間農產品貿易存在互補優勢;對于飲料、煙草及煙草制造與動植物油類農產品,各成員國可進一步發掘此類農產品的貿易潛力。
(一)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農產品進口額。農產品的統計口徑依據SITC下Rev.3進行分類,包括第0類——食品和活動物、第1類——飲料、煙草及煙草制造、第2類(不包括其中第27/28組)——非食用原料(燃料除外)、第4類——動物油、植物油、油脂和蠟。在研究國家間的貿易關系時,學者們一般通過貿易額來衡量,譚晶榮和童曉樂[28]認為貿易額越大,越有利于國家間貿易關系的長期穩定發展。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與制度質量。
(1)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didjt)。本文采用“準自然”實驗的方法,選取了1997—2017年中國的農產品進口國是否為上合組織成員國的虛擬變量,并通過didjt=treatedj×yeart來表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其中,treatedj為實驗組虛擬變量,表示樣本國家j是否屬于實驗組,若j國為上合組織成員國則將該變量設定為1,否則為0。yeart為實驗期虛擬變量,上合組織成立于2001年,但2003年該組織才開始有了區域經濟合作方面的相關措施并建成區域經濟合作網站,故本文借鑒康妮等[29]所用方法,將2003年作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的時間節點,將2003年及之后年份的yeart設定為1,之前的年份設定為0。
(2)制度質量(inq)。本文使用WGI數據庫中由Kaufmann等[30]
通過在眾多數據庫中對數百個指標進行綜合分析之后得到的關于各國治理狀況的評分,評分范圍在-2.5~2.5之間,共包括民生與責任、法治程度、監管質量、政治穩定性及非暴力傾向、政府效能、貪腐控制程度6個指標[31-33]。在獲取這6個指標時少數年份存在數據缺失,本文采用均值法對缺失年份的數據進行補足。借鑒楊嬌輝等[34]的分析方法,本文通過取這6個指標的一階主成分來衡量總體制度質量。
3.控制變量
為了減少遺漏變量帶來的估計偏誤,本文選取了以下控制變量,包括各國人均農產品資源稟賦(comp)、各國的經濟總量(GDP)、中國與各國之間的相對距離(rdist)、中國與各國貿易結合度(TCD)以及是否與中國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FTA)的虛擬變量。
(二)數據說明
本文以上合組織的經貿一體化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將所有上合組織成員國作為實驗組樣本,選取其他16個非上合組織成員國作為對照組樣本。本文所選擇的16個對照組樣本國家與中國的貿易總額都保持在500億美元以上,其中,中國從該樣本組國家的農產品進口額占中國農產品進口總額約90%以上。這些國家包括亞洲的日本、韓國、新加坡、印度、印度尼西亞、泰國、越南、菲律賓、沙特阿拉伯,歐洲的英國、德國、荷蘭,美洲的美國、加拿大、巴西,以及大洋洲的澳大利亞。樣本數據的時間跨度為1997—2017年。
中國從各個國家的進口農產品數據來源于UNCTAD數據庫;各個國家可用耕地面積數據來源于糧農組織(FAOSTAT)數據庫;各個國家的GDP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中國與各個國家之間的絕對距離的數據來源于CEPII數據庫;中國與目標國是否簽訂FTA數據來源于中國商務部網站。表2和表3分別表示本文所用關鍵變量的定義和描述性統計。
(三)模型設計:雙重差分模型(DID)
雙重差分模型(DID)是研究政策效應時常用的計量方法之一,可以用來檢驗實驗組與控制組在政策實行前后產生的相對差異,使用該方法可以體現出政策產生的凈效應。由于DID在識別因果關系、處理內生性問題以及樣本選擇偏誤的問題上更加成熟,從而得到了學者們的廣泛應用[35-36]。本文通過DID 方法來檢驗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成員國間農產品貿易的影響,并據此構建估計方程如下:
limpjt=β0+β1×didjt+γ×Zjt+βj+δt+μjt(1)
式(1)為本文的基準模型,其中,limpjt表示的是第t年中國從j國進口的農產品貿易額;didjt表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開始后實驗期虛擬變量與實驗組虛擬變量的交互項,也是雙重差分模型關注的核心變量;Z代表各項控制變量;β0表示回歸的截距項;β1是DID 的估計量,衡量上合組織成員國間經濟一體化對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產生的凈政策效應,是本文著重關心的系數,如果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促進了中國從上合組織的農產品進口貿易,則該系數應該為正;βj為國家固定效應;δt為年份固定效應;μjt表示不可觀測的誤差項。
(四)機制檢驗:調節效應檢驗
本文還將從制度質量的視角考察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貿易影響的內在機制,檢驗制度質量在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影響農產品貿易過程中的作用機制,并對不同類型的制度質量在此過程中分別產生了何種影響進行驗證。其中,制度質量的6個子指標民聲與責任、法治程度、監管質量、政治穩定性及非暴力傾向、政府效能、貪腐控制程度分別用VA、RL、RQ、PS、GE、CC來表示。參考卞元超等[35]所使用的研究方法,本文在基準模型式(1)的基礎上進一步引入制度質量變量和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與制度質量的交互項變量,以觀測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影響上合組織內部農產品貿易的主要機制,并據此構建估計方程如下:
limpjt=β0+β1×didjt+β2×inqjt+β3×didjt×inqjt+γ×Zjt+βj+δt+μjt(2)
其中,inqjt表示的是第t年j國的總體制度質量,是本文的調節變量,didjt×inqjt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與制度質量的交互變量;β2為制度質量的系數,β3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與制度質量交互作用的系數,其他變量含義與基準模型中的含義相同。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雙重差分模型結果分析
在本部分,將考察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進口貿易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考慮制度質量對該組織農產品進口貿易產生的影響,同時控制國家層面的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表4中的第1、2列顯示的是式(1)所示的基準模型的回歸結果,其中,第1列中僅控制了國家固定效應,未控制時間固定效應;第2列中對國家和時間固定效應均進行了控制。第3、4列顯示的是式(2)所示的機制檢驗的模型回歸結果,其中,第3列中僅控制了國家固定效應,未控制時間固定效應;第4列中對國家和時間固定效應均進行了控制。由第1、2列所示的回歸結果可知,考察期內,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的影響是不顯著的,即相對于從非上合組織成員國的農產品進口來說,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中國從該組織內成員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的增加并不具有直接的影響效果。但由第3、4列所示的影響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可知,加入制度質量變量和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與制度質量的交互項變量后,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的增加產生了顯著的積極影響,且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與制度質量交互項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和制度質量之間的相互作用是影響中國從該組織進口農產品的重要機制,成員國制度質量的提升有助于促進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進而降低中國與該組織成員國農產品貿易過程中產生的交易成本,為該組織內農產品貿易提供良好的環境。
調節效應的結果初步說明,制度質量是影響上合組織成員國之間農產品貿易的重要因素。進一步,本文借鑒Alfaro等[37]的方法,分析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進口貿易的邊際影響。如圖1所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did)的平均邊際效應曲線單調遞增,且當總體制度質量(inst)取值為-0.75時與0水平線相交,說明隨著制度質量水平的提高,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該組織內成員國之間農產品貿易的影響結果由負轉正,當制度質量得分超過-0.7時,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成員國間農產品貿易的實際促進效應才能顯現,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進口額產生顯著影響。該結果也反映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成員國間農產品貿易的正向影響并非是無條件的,其影響效果往往會因各成員國制度質量水平的不同而有所差異。
表5各列分別顯示的是民聲與責任(VA)、法治程度(RL)、監管質量(RQ)、政治穩定性及非暴力傾向(PS)、政府效能(GE)、貪腐控制程度(CC)幾種不同類型的制度質量在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影響該組織農產品貿易過程中產生的作用。從表5所得結果可以看出,在基準模型式(1)的基礎上加入民聲與責任(VA)和貪腐控制程度(CC)均對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下農產品貿易額的增加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說明民聲與責任(VA)和貪腐控制程度(CC)的改善,都會對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的發展產生積極的促進作用,從而為減少該組織內成員國間農產品交易成本提供良好的環境,進而促進農產品貿易。在基準模型式(1)的基礎上加入監管質量(RQ)后,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與監管質量(RQ)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且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但此時,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貿易的影響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其可能的原因在于,各成員國監管質量(RQ)得分低于監管質量有效發揮其調節作用的臨界值,進而導致其未能有效提高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水平。在基準模型式(1)的基礎上加入政治穩定性及非暴力傾向(PS)后,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與政治穩定性及非暴力傾向(PS)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但對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下的農產品貿易產生了顯著的促進效應。在基準模型式(1)的基礎上加入政府效能(GE)和法治程度(RL)后,這兩個變量與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的交互項系數并不顯著,且對經濟一體化下該組織內農產品貿易的影響也不顯著,這可能是由于成員國政府效能與法治程度得分較低,尚未發揮其在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貿易影響中的調節作用。
本文所用控制變量主要包括中國與各個國家的貿易結合度、各國人均農產品資源稟賦、各國經濟總量、中國與各國之間的相對距離以及中國與各國是否簽訂自貿協定。正如表3中結果所示,中國與各國之間的貿易結合度對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額的增加產生了積極影響。中國與目標國之間的貿易聯系越緊密,說明中國與該國的貿易占中國對外貿易的份額越大,中國與該國農產品貿易的比重就可能越大。各國的人均農產品資源稟賦對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額所產生的影響為消極影響,但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各國的GDP與中國農產品進口量之間顯著正相關,一國的國內生產總值越多,經濟總量越大,經濟發展水平就越高,就越有利于中國從該國農產品進口貿易額的增加。距離與農產品進口貿易之間顯著負相關,當中國與目標國之間的距離較遠時,農產品貿易過程中產生的成本會較高,這會不利于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額的提升。中國與各國是否簽訂FTA與中國農產品進口量之間顯著正相關。在與中國簽訂FTA的國家中,農產品貿易面臨的障礙較少,這有利于促進中國與該國的農產品貿易額的增加。
(二)異質性分析
考慮到對于不同種類的農產品而言,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其產生的影響效應可能是不同的,下面將詳細討論對于不同種類的農產品,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其促進作用究竟如何。在該檢驗中本文同時控制了國家固定效應、時間固定效應和國家層面的控制變量,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
表6中第1、3、5、7列分別顯示的是未考慮制度質量時,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不同種類的農產品進口的影響,第2、4、6、8列為考慮制度質量這一影響機制時的估計結果。表6第1、3、5、7列顯示,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各類農產品均不具有顯著的影響效應,但是從表6中第4、6、8列的結果可知,考察期內,對于飲料、煙草及煙草制造,非食用原料(燃料除外)以及動物油、植物油、油脂和蠟等農產品,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其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并且制度質量是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影響這幾種農產品進口的重要因素,各成員國制度質量的提升有助于促進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進而改善該組織內農產品貿易的環境,從而促進中國從該組織成員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的增加。從該表中第1、2列所示結果可知,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食品和活動物類農產品貿易并沒有產生顯著的促進作用。從回歸結果來看,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的影響主要體現在飲料、煙草及煙草制造,非食用原料(燃料除外)以及動物油、植物油、油脂和蠟的進口上,對食品和活動物類農產品進口的影響效應尚未顯著呈現。
(三)DID估計的有效性分析
基準模型報告的實證結果可信度取決于DID方法的有效性。因而,在本部分,將對DID方法的有效性進行檢驗,其中包括平行趨勢檢驗與安慰劑檢驗。
1.平行趨勢檢驗
DID方法的一個前提假設是,在政策出臺之前,實驗組與控制組的變化趨勢應該是一致的。為此,本文借鑒呂越等[38]的研究方法,對實驗組和控制組的變化趨勢進行進一步檢驗。為了進一步保證結果的穩健性,將其他控制變量也加入模型中,得到方程如下:
limpjt=β0+∑3n=-3βn×didj(2003+n)+β2×inqjt+β3×didjt×inqjt+γ×Zjt+βj+δt+μjt(3)
本文檢驗了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前3年和之后3年實驗組和控制組的變化趨勢,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第1列中,尚未控制國家和時間固定效應;第2列中的結果為控制國家固定效應但未控制時間固定效應;第3列的結果為對國家和時間固定效應都進行控制之后的結果。由該表中的結果可以看出,在2003年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之前,即2000—2002年,DID估計量的系數均不顯著,表明在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之前,實驗組與控制組有一致的變化趨勢,不存在顯著的差異。而2003年及以后,DID估計量系數顯著,說明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中國從上合組織的農產品進口產生了顯著影響。因此,樣本通過了DID方法所需的平行趨勢檢驗。
2.安慰劑檢驗
與呂越等[38]的研究方法類似,本文的安慰劑檢驗將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的時間設定在2003年之前的某個時期,且樣本期設定在1997—2003年,以考察是否仍然存在對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的影響。正如前文分析所言,DID方法的前提是在政策出臺之前,中國從上合組織成員國的農產品進口貿易和從非上合組織成員國的農產品進口貿易變化趨勢沒有較大差異,因此如果將政策事件設定在2003年之前的某個時期,那么核心變量的估計系數將會變為不顯著。如結果與預期不符,則意味著存在一些不可觀測的因素影響農產品的進口貿易,而不僅僅是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帶來的促進效應。為了確保實證結果的穩健性,分別將政策開始的時間設定為2000年、2001年、2002年。表8中,第1~3列表示的分別是2000—2002年對DID模型進行安慰劑檢驗的結果。根據表8,可以發現核心變量的估計系數并不顯著,因此可以排除其他的潛在不可觀測因素對本文農產品進口貿易的影響。
五、結論與對策
本文使用1997—2017年中國農產品進口貿易的數據,采用雙重差分法研究了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其成員國農產品貿易的影響以及考慮成員國制度質量時的結果。研究得到以下結論:
(1)考察期內,未考慮成員國制度質量時,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該組織成員國間農產品貿易未產生顯著的促進效應;考慮成員國制度質量時,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成員國間農產品貿易的促進效應轉為顯著。
(2)考慮成員國制度質量時,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對農產品貿易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對非食用原料(燃料除外),飲料、煙草及煙草制造以及動物油、植物油等貿易潛力較大的農產品進口促進效應顯著。
(3)上合組織成員國的制度質量細分指標,如民生與責任、貪腐控制程度等的提升都會促進我國從該國進口農產品貿易的增加。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1)充分利用“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為上合組織的經貿合作搭建的平臺,促進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向更高水平發展,有效發揮其經濟一體化的作用。
(2)鑒于制度質量在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中的關鍵作用,各成員國應該致力于自身的制度質量建設,從提高民生與責任水平、控制貪腐程度、提高政治穩定性等方面改善制度質量,為更好地發揮經濟一體化的作用提供良好的制度環境保障,同時,大力改善各成員國政府效能、政治穩定性及法治程度,有效發揮其對上合組織經濟一體化的正向調節作用。
(3)各成員國在致力于促進組織內農產品貿易總額增加的同時,更應關注組織內不同類型農產品貿易發展狀況,充分利用農產品貿易互補優勢,有效發揮農產品貿易潛力,開拓農產品未來貿易的新空間,保證該組織內農產品貿易的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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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可闊
SCO Economic Integration, Institutional Quality and Trade in Agricultural Products
LI Jian, ZHANG Rong,JIANG Bao
(School of Economics,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100, Shandong, China)
Abstract:The institutional quality of SCO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countries will have an influence on trade with economic integration as the goal of its developmen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SITC trade data of agricultural goods from 1997 to 2017, we use the DID (Difference in Differences) method to empirically evaluate the promoting effect of SCO economic integration on its trade within its member countries. The results show that institutional quality is the key variable among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by SCO economic "integration" and has appreciable differentiating effects on different kinds of agricultural trade products. Accordingly, we suggest improving the institutional quality by the SCO member countries with a view to creating a favorable environment to guarantee its economic integration.
Key words: SCO; economic integration; institutional quality; trade in agricultural products; D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