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實,原名張紹紀,是偽滿“國務總理大臣”張景惠的兒子。1920年,他出生時,張景惠已經50多歲了,老來得子,視之如珍寶。張景惠一心想要將兒子培養(yǎng)成才,于是在兒子學會說話以后,就請了個俄語老師。張紹紀因此學會了一口流利的俄語。1932年3月,偽滿傀儡政府成立;5月,張景惠出任偽滿“國務總理大臣”。“漢奸兒子”的罵名讓年少的張紹紀內心充滿了痛苦。1938年,張紹紀說服家人登上了遠去日本的輪船。
一封情報對二戰(zhàn)進程產生影響
在日本,張紹紀接觸到了馬列著作,思想得到了升華。隨后,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的外圍組織“東北留日青年救亡會”。這個組織是在偽滿上層子弟中組建的一個愛國、救國組織,在這個組織中有一批背叛了反動家庭的熱血青年。在這里,張紹紀感到了激情和希望。
1941年6月,德軍突然進攻蘇聯。面對洶涌而來的德軍,斯大林卻將目光投向了遠東地區(qū)。西面的戰(zhàn)事已經開始,此時遠東地區(qū)的日軍該會作何打算?如果他們準備和德軍一起趁火打劫,合擊蘇聯,那么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呢?不久,中共方面便收到了莫斯科方面的電報,希望中方幫忙查清日軍的最終動向。
隨后,這個任務經中共滿洲省委層層傳達,最終交到了張紹紀的手中。當時,張紹紀正回國探親。這是他第一次接受組織上交代的正式任務,沒想到竟然如此重要。此時駐防偽滿的日軍司令是山下奉文,他的動態(tài)將決定著日本未來的走向是北進還是南下。組織上給張紹紀的時間只有一周,他必須在一周之內,摸清山下奉文的未來動向。為了查找消息,張紹紀每天都借學習之名去父親辦公室查看機要文件。很快,他就從文件中發(fā)現了一個情況:關東軍的精銳正在向南集結,而山下奉文本人更是已經秘密抵達三亞。張紹紀將自己找到的情報及時送到了組織手中,蘇方得到這份情報數日之后,斯大林便下令,將遠東軍部分精銳西調,投入保衛(wèi)莫斯科的防線。這次兵力調動,對莫斯科保衛(wèi)戰(zhàn)的最終勝利起到了關鍵作用,也對二戰(zhàn)進程產生了重要影響。
陪溥儀坐了五年的牢
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偽滿關東軍紛紛投降。看到勝利曙光的張紹紀找到組織,希望能夠公開自己的身份,然而組織上給他的命令是:繼續(xù)潛伏,堅持隱蔽,利用自己熟悉俄語的條件,以偽滿政府翻譯的身份,積極配合進駐長春的蘇軍。此時的張紹紀有些失落,但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抗戰(zhàn)雖然勝利了,自己將要面對的卻是數年的牢獄生活。
日本投降之后,偽滿政府人員大多人心惶惶,當時長春城內還有不少偽滿高官正策劃著準備逃離長春。張紹紀得知消息之后,便向蘇軍方面匯報了這個情況,并帶著蘇聯紅軍,將一眾偽滿官員直接帶到了蘇軍司令部,這里面就包括他的父親張景惠。隨后,蘇軍將張紹紀和一眾偽滿高官們一起,押上了飛往蘇聯的飛機。張紹紀根本沒有想過,自己竟然作為翻譯,也被蘇軍安排一同前往,以至于自己走時,全家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張紹紀和父親等人一起被關進了蘇聯伯力監(jiān)獄,在這里,他和溥儀等一眾偽滿高官被關押在一起,度過了五個春秋。溥儀等人誰都不會想到,自己這個“戰(zhàn)俘圈”里竟然還有一個中共的情報人員,一直陪著他們坐了五年的牢。
1950年5月,張紹紀被第一批遣返回國,關押在沈陽監(jiān)獄。有一天,監(jiān)獄要求填寫個人簡歷,其中有一欄是“是否參加過何種反動會道門”。張紹紀意識到證明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填上了“未參加過反動會道門,參加過東北青年救亡會”,并注明了證明人。恰巧,張紹紀填寫的一個證明人此時正在東北公安部門工作,并負責管理這所監(jiān)獄。表格交上去后,張紹紀很快被釋放,并重新分配了工作。
再次回到組織的懷抱,重新證明自己的身份,張紹紀一時間也是百感交集。看著已經成立的新中國,張紹紀知道自己的夢想實現了,于是,他向組織申請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張夢實”,意為“夢想實現”。
1950年8月,當父親張景惠隨同溥儀等人作為第二批遣返戰(zhàn)犯回國時,張夢實已經是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的看守。溥儀等人認為,押解回國無異于判定死刑。為了安撫溥儀等人的情緒,管理所特意安排張夢實和溥儀、張景惠等人見面。一直到此時,他們才意識到了張夢實的身份。1956年,張夢實加入中國共產黨。
后來,張景惠因為身體不好,組織上允許家人接回去住,但當時張夢實生活也十分拮據,條件竟然還不如戰(zhàn)犯看守所,于是還是把父親留在了戰(zhàn)犯看守所。張景惠一直在戰(zhàn)犯管理所接受改造,于1959年病逝。若干年后,張夢實在檔案館中看到了父親的自述,其中有一段話是:“感謝政府對自己的寬大,感謝政府給自己的子侄一條出路。” 2014年,張夢實在北京逝世,享年94歲。
(摘自《共產黨員》歐德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