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魯朗林海

文猛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除了理想和生活的高處，人更有腳步向往的高處。在大地上，腳步所能到達的高處，西藏是其中之一。人生的攀登之路里，如果沒有青藏高原，也會有些許遺憾。我們可能達不到心靈的高處，但可以達到腳步的高處。

我們也有自己的高原。

朝圣之路從林芝開始——

當古老的茶馬古道、唐蕃古道被汽車、火車、飛機冷落之后，我們不再一步一步走向高原，不再一步一步地適應拔節的高山和稀薄的空氣。思想和腳步要在高原上奔馳，林芝是登高必需的馬凳，只有在馬凳上站穩了，才能縱身上原。在藏語中，林芝的意思是“太陽的寶座”，林芝是朝圣人生理和心理最好的驛站。

我走進林芝，踏上川藏公路，踏上這條最早通往西藏的天路，去色季拉山口，去朝拜魯朗林海。

高原處處皆神山。神山與神山站著說話，腳底為溝。神山與神山肩并肩交流思想，肩膀處為埡。我們去色季拉山，不需要從山頭最高的思想處翻過，我們只想從最省力的、最智慧的思想處過山。所以，色季拉山口是我們高原的第一道山口，就像“人”，左想是一撇，右想是一捺，想來想去，其實我們人就是一道山口。

到達色季拉山口，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中國最大的原始森林——魯朗林海。纖塵不染的藍天、茫茫的林海，在這片藍和綠的世界，在這道大山思考的山口，松濤撲面而來，山口的經幡呼呼作響，風把經幡上的經文祈誦得擲地有聲。

一只藏狗蹲在山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東方，仿佛雕塑一般。難道它也要像這座座神山，化為永恒？

穿行茫茫林海，走進神山與神山站著說話的魯朗谷。突然，我的眼前一亮，一條長長的草甸、一道清清的貢布河呈現在我的眼前，溪流蜿蜒，泉水潺潺。草甸之上，報春花、紫苑花、馬蒿花、油菜花怒放，木籬笆、木板屋、木頭橋和牧民的村寨星羅棋布。草甸之上，云霧時聚時散，與兩邊雪山、林海、田疇一起，勾畫出一幅恬靜的、優美的山居圖。

這是神的世界。

我走過貢布河上古老的吊橋，去扎西崗村丹增家的草場做客。我躺在青青的草地上，天空之上是潔白的云朵，草地之上是貢布拉雪山，草地上羊群悠閑地吃草，不時用“咩咩咩”的羊語向我問候……所有的疲憊、所有的憂思都隨著這云、這霧、這風遠去，風輕輕，草青青，心清清。

在魯朗，我們就是一只羊。

在藏語中，魯朗是“龍王谷”的意思，也是“叫人不想家的地方”。難怪走過這里的人們稱這里是中國最美的小鎮，稱這里是心靈的驛站。

不管怎么稱呼，這里就是魯朗，圣潔的雪山、碧綠的草甸、悠閑的羊群、隨風的經幡，注定成為心靈的桌面，既養眼，又養心……

有哈達捧上來，扎西德勒！

有酥油茶端上來，扎西德勒！

有鍋莊舞跳起來，扎西德勒！

丹增說，我們是他2022年接待的最后一批客人，明天他們全家要到拉薩去朝圣。

沿著丹增一家的朝圣之路，我們也將走向更高的，更遠的高原……

那里，離天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