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得木香花

張筠

我是在家附近的藝術園區里發現的這簇花藤，細小繁密的花朵如一簾瀑布，從這座私人畫苑的矮門屋頂直泄下來，波疊浪涌，燦眼爍目，讓人直怕它跌落地面，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去接住。

突然“吱呀”一聲，屋門打開，主人從里面走出來。我忍不住上前詢問：“這是什么花呀，這么茂盛？”“木香花！”主人簡短應答，腳步匆匆。

我站在那里，挪不開步。哦！木香花，這是個陌生的名字，以前從未聽說，可是這花簇分明在哪里見過。我走近仔細觀察，木香花的花瓣纖小，朵不盈寸，似一粒粒紐扣，色呈米黃，淡雅素樸，又玲瓏剔透，一柄上多朵花成傘形攢在一起，花枝間密密匝匝，繁茂得透不過氣來。花雖不甚起眼，那種盛開的姿態卻令人瞠目。

這是怎樣的一種怒放啊！它們像一群傻丫頭，嬉笑打鬧，不管不顧，要將屋院吵翻天。它們也似一張張燦爛的笑臉，天真純粹，爛漫不拘，你推我搡，笑做一團，好像為什么事樂開了懷！沒有必要藏著掖著，天生的膽子大、性子烈，它們一旦盛放，就管不住身，收不攏心，一朵花尚未凋謝，另一朵花已經綻開，不知歇息，不知疲倦，就這么笑啊笑，開呀開，把時光作為生命的秀場，開就開個轟轟烈烈。

如此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一下激發了我對木香花的認知欲。我回到家急忙上網，翻書，查找尋覓。果然不出所料，木香屬薔薇科，為蔓生攀緣類植物，難怪乍一見，我錯以為是金薔薇，可細看卻比薔薇繁茂得多。難怪李漁曾感嘆：“木香花密而香濃，此其稍勝薔薇者也。”

據說木香花善攀爬，枝條長可達六七米，即使攀附一棵大樹，也能將花開得滿樹滿枝，頗有喧賓奪主的氣勢。木香與荼蘼花型類似，常讓人分辨不清，錯把木香當荼蘼，不過木香花的姿容和香氣要更勝一籌，然而眾人皆知薔薇、荼蘼，卻對木香花知之甚少。

忽然想起，我與木香花的確有過一面之緣。記得那年與朋友一起去鄉下游玩，朋友將我們帶至一處草莓園。這里的草莓個大，味甜，我們每人都采買了一大籃子。臨離開草莓園時，我突然發現旁邊一間土坯壘起的小屋頂上，一蓬黃花正開得熱烈恣肆，不覺驚嘆起來，問園子的主人那是什么花。她笑說：“這是從別人地里折回的幾根花枝，隨手插在屋旁，不承想這花好活易養，才幾年時間便開得鋪天蓋地，正好給小屋做了花頂棚。不過，我只知道養花，忘記問花名了。”

在回來的路上，大家吃著甘甜的草莓，聊著天兒，我卻想起草莓園女主人明朗的笑容，似乎在那臉上看不到失意，更多的是溫暖。她勤勞質樸、熱情豁達，靠一雙手將兩個草莓大棚經營得有聲有色，生意紅火。生活雖然不曾厚待于她，但她沒有怨天尤人，而是不放棄，不妥協，無論經歷怎樣的風吹雨打，艱辛磨折，始終像那簇熱烈盛開的木香花，努力綻放自己，奉獻自己，煥發出蓬勃的生命活力。

木香花不僅可供觀賞，其花甜香味醇，剛開一半時即可摘下熏茶，芳香持久，也可用白糖腌漬后制成木香花糖糕，其美味與玫瑰花糕不相上下。另外，木香花朵含芳香油，可以用來配制香精，制作成化妝品。木香花的根和葉還可入藥，有止痢、止血之功效。看來，木香實非凡俗之花可比。

我想，于萬千花海中能與木香花相遇相知，喜甚！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