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潘約孝

記得我小時候，母親經常跟我們講，爺爺弟兄四人，爺爺最小，結婚時只分到了兩間小草房，二分薄地。自己家的活計不夠干，就去給鄰村的富人家干活兒。有一次，爺爺在干活兒的路上遇到了一位賣豆腐的老人。老人不幸把右腿摔傷了，豆腐撒了一地。于是，爺爺就把老人扶上車子送回了家。由于耽誤了富人家的活兒，爺爺被辭退了。

一個多月以后，正在爺爺找不到活兒的時候，那個賣豆腐的老人拿著禮物感恩來了。當他知道爺爺因為幫助他而被辭退的事情以后，說：“既然沒有活兒干了，你干脆也賣豆腐吧！這個雖然算不上是大生意，但可以養家糊口。爺爺說：“我不會做豆腐呀！”“我可以把你教會呀。”那位老人說。這時候，奶奶說話了：“什么也沒有，用什么做呀。”老人說：“我先借給你十塊錢和十斤黃豆，用不了一個月你的本錢就可以掙回來了。”

說干就干，從那以后，爺爺奶奶就買回來用具辦起了做豆腐的小作坊，經過十幾年的努力，小日子蒸蒸日上，還蓋起來了五間新房子，購買了五畝多地。由于爺爺奶奶的克勤克儉、勤勞能干，我們家不但沒有再挨過餓，爺爺奶奶反而還用家里的余糧接濟了很多人。

后來，父親和母親繼承了爺爺奶奶的豆腐作坊，雖然沒有發財，但也沒有再挨餓。再后來，因種種原因被迫結束，從那時起，村子里的人，除了春節期間，再也吃不到我們家磨的新鮮味美的豆腐了。

我出生之后，爺爺可高興了，對我的愛無以復加。我是一直跟隨爺爺睡覺的，那時候我們祖孫倆只有一床被子，沒有褥子。一年四季鋪的都是高粱稈編織的席子，這種席子夏天倒是非常涼爽，但到了冬天可就涼氣逼人了。那時家里沒有暖氣，一到冬天，我就冷得受不了，每天晚上臨睡前用手摸摸席子，就會感覺到有一股涼氣襲來，到了晚上我都一直遲遲不愿意脫衣睡覺。令我永遠不會忘記的是，每天晚上爺爺都幫我把棉衣、棉褲脫了，然后讓我鉆進早已焐熱的被窩兒，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記得那時候的早飯都是蘿卜細條加地瓜塊，再加上一點點黃豆面粉，每個人能吃三四碗。中午有時候是一點點花生油炒白菜，外加地瓜煎餅，有時候以清水煮地瓜干為主食，咸鹽拌韭菜是唯一的菜。晚飯是地瓜面糊糊，由于我喜歡甜食，所以一頓飯能喝兩三碗。其實，爺爺不喜歡我喝得太多，因為喝得多，尿就會多。尤其是到了滴水成冰的時候，鍋里的水都會結冰，半夜起床撒尿是最讓人犯愁的，每次被尿憋醒的時候，去院子尿尿又怕冷，慢慢地又睡著了，睡夢中到處找地方尿尿，好容易找到一個可以尿尿的地方，卻被一條大黑狗嚇跑了。又找到了一個地方剛要撒尿，卻來了一個兇煞大漢把我趕跑了。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又發現了一群孩子都在撒尿，我就高興地和小伙伴們一起痛痛快快地開始尿尿了。忽然，“啪啪”兩巴掌被爺爺重重地打在了屁股上。噢！原來是在做夢呀！剛才是把尿全部噴在爺爺的肚子上了。

從剛剛記事起就跟隨爺爺到山里放豬，那時候可能只有四五歲，說是放豬，其實凈給爺爺添亂了。被小豬撞倒是經常的事，趕豬的時候，我還沒有小豬崽跑得快，豬沒追上，卻把褲子跑掉了，爺爺還得經常給我提褲子。到了中午，爺爺就把豬群趕到山坳里，讓它們喝飽水以后再午睡，大多數的豬很快就能東倒西歪地睡著了，只有幾頭調皮的小豬崽翻來覆去不想入睡。還是爺爺有辦法，爺爺用一根一米多長的小木棍偷偷地從小豬的屁股后面給它撓癢癢，小豬感到舒服馬上就會躺倒在地，把肚皮充分亮出來讓爺爺盡情地給撓癢。這時候我也學會了，幫著爺爺一個一個地把它們都撓躺下了。

之后，我們就開始生火做中午飯了，爺爺每天都會帶著一個陶罐，用三塊石頭支起來，找來柴火，用山泉水煮地瓜、花生、板栗等，也有煎餅卷大蔥、咸蘿卜條和蝦皮等，爺爺總是把蝦皮留給我吃。爺爺還經常把捉到的螃蟹、河蝦、知了、螞蚱等燒熟，然后卷在煎餅里給我吃。

現在，我也成為爺爺了，這四代人的生活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