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健

朱耷(1626—1705年),明末清初畫家,一代寫意畫大師,號八大山人、江西南昌人。其一生寄情書畫,被中國畫壇推為革新的巨擘,其花鳥畫以水墨寫意為主,形象夸張奇特,山水畫師法董其昌,筆致簡潔靜穆,亦善書法詩文。八大山人的畫多奇趣、無溢筆、無剩筆。八大山人的書畫藝術,別開生面,獨樹一幟,其藝術思想影響300年來的中國畫壇,齊白石、吳昌碩、潘天壽等名家無不對八大山人欽佩有加,齊白石更有名句“青藤雪個遠凡胎,老缶衰年別有才。我欲九原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可見齊白石對八大山人的欽佩之情溢于言表。
兔年說兔,在八大山人眾多的作品中有一只“方”兔子,今天我們就來說說這只兔子背后的故事。八大山人《個山雜畫冊》在其藝術道路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從研究資料看,八大山人在59歲時,即1685年作《花竹雞貓圖》冊時,署名“八大山人”,而繪制于1684年的《個山雜畫冊》已經鈐有“八大山人”的名號印,也證明了“八大山人”名號是從1684年(58歲)時開始使用的,這也正是此件作品重要的藝術價值之一。
此冊頁對題九開,紙本墨筆,1684年,每開尺寸縱23.8厘米、橫37.8厘米,那只“方”兔子正是其中的第五開《兔》題識:下第有劉賁,捉月無供奉。欲把問西飛,鸚鵡秦州隴。個山。鈐印:八大山人(白文方印)、畫甕(朱文長方印),左下收藏印:圖書自怡(白文長方印)。
八大山人畫“兔”,受主又是漢代“建城侯”的劉姓后裔,所以用典便想到了“劉賁”。唐大和二年(828年),劉賁考進士下第。前兩句明面上說劉賁落第,沒有考上進士,當然沒有俸祿,但暗中卻是八大山人在戲謔自己“娶妻”沒有成功,我只有“捉月”畫兔,而沒有別的來酬謝你“屏書”了。
蘇軾《水調歌頭》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李白有“把酒問月”句,故八大山人畫“兔”喻“月”。“欲把問西飛”句,《古樂府》有“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句,八大山人將“西飛”之奔波,來問屏書社兄:我何時再與“織女”相見、“相親”呢?“秦州隴”指甘肅。《禽經》說甘肅隴州的“鸚鵡摩背而喑”,注曰:“鸚鵡出隴西,能言鳥也,人以手撫拭其背,則喑啞。”此對題后二句說,我問屏書何時再為我做媒,屏書卻像“秦州隴”的鸚鵡一樣,裝聾作啞,沒有明確地告訴。八大山人在用“秦州鸚鵡”典的后面,把《個山雜畫冊》用來酬謝“屏書”,并冀望再為自己繼續做媒的目的,做了隱晦的交代。
整冊頁書法用筆仍呈早年方筆、方線的習慣性運筆,對題書法,雖尚存側鋒筆法,但結體運筆,行筆速度較快,雖有早年皴擦習慣,已有圓弧形篆書行筆。同時出現好用異體字、字體夸張變形、字距間穿插與行距有致的風韻,已經呈現了晚年的書風面貌。該冊頁是八大山人書畫風格具有承上啟下、藝術風貌日臻成熟的典型代表。這套冊頁款署“個山”,印“八大山人”,亦是八大山人1684年寫《黃庭內景經》,書風由方筆轉向圓筆,該冊頁對研究八大山人后20年藝術特點、風格,具有標志性意義。
(作者系八大山人紀念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