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溫暖了我的青春

阮文星

許多年前，我在初中當班主任，班里有個男孩，讓我十分頭痛。他成績不好，上課除了說話就是睡覺，每天瞇著眼睛，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下課后，他唯一的快樂就是捉弄女同學，笑嘻嘻的嘴臉惹得班上的女生討厭極了。

某天上早讀，男孩渾身濕透地坐在凳子上，我看著不對勁，連忙帶他去辦公室，拿了條干凈的毛巾給他。我問他為什么會淋成這樣，他擦著頭上的雨水不說話，我怕他著涼，于是拿出手機想給他父母打電話，將衣服和傘送來。

他忙說家里沒傘，讓我別打電話了。我當然不相信他的說辭，都什么年代了，哪個人家里會沒有傘啊？他緊張地看著我，支支吾吾地說：“家里的傘是爛的。”

少年隱秘的心思被我洞悉，敏感又自尊的他，不愿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貧困。我勸他：“沒有人會笑話你的，但如果不換衣服，你今天可能會感冒。”

男孩的神情更緊張了，有些急迫地說：“不用不用，等一會兒衣服就干了。”

見我仍然要給他父母打電話，男孩哽咽起來，他說：“老師，我求你了，不要告訴我父母，我媽媽忙，我爸爸只會喝酒。”

看著男孩顫抖得厲害的瘦弱身子，我實在心疼，便放下手機，問他原因。男孩終于袒露心扉，他的媽媽是一位清潔工，每天早出晚歸，工作十分辛苦。他的爸爸年輕時在工廠里做工，因為眼睛燒傷喪失了勞動能力，所以心情郁悶，整日酗酒。我給他遞去紙巾，他沒有要，只是用校服的袖口擦了擦眼淚。這是我第一次看他哭，少年的自尊脆弱又堅韌，忍受不了同齡人異樣的目光，卻可以承受一場冰涼刺骨的大雨。

他父親來時，腳上穿著一雙破舊的運動鞋，身上被雨點淋得幾乎濕透，神情是焦灼的。為了保護他的自尊心，父子倆所有的對話都是在辦公室進行的，隱忍的少年放聲大哭，在父親面前終于脫下了盔甲，父親也噙著淚，向孩子保證：他不會再沉淪下去，過幾天他就外出找工作，無論如何，要給孩子樹立一個好榜樣。

父親走后，男孩向我道謝，眼睛里露出了難得的真誠。

中午休息，踩著風雨，我去校外的小賣部買了一把傘，那把傘是當時最流行的款式，材質結實，方便攜帶。在教室外安靜的角落里，我將那把傘送給了男孩，接過傘的那一刻，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很喜歡那把傘。

后來，他寫了一篇名叫《一把傘》的作文，其中有一段話是這樣的：阮老師把傘遞給我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我的青春不孤獨了。謝謝你！阮老師，你的那把傘，溫暖了一個男孩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