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慶治
應該說,絕大多數“綠色理論”都是明確始于或指向“綠色變革”的,盡管在不同學科或觀察視角下對“綠色”和“理論”或“變革”的理解并不相同。換言之,對于環境人文社會科學而言,對當代人類社會(文明)或現代化工業(城市)文明所持的批評性立場幾乎是天然的或理所當然的,但即便如此,學科或視角選擇依然是十分關鍵的,因為它不僅會關涉到某一種綠色理論批評的科學性或現實真理性,而且會關涉到某一種甚至整個綠色理論的實踐變革潛能或現實相關性。烏爾里?!げ继m德(Ulrich Brand)等的《從星球邊界到社會界限:集體性自我限制視角》一文,既是通過提出或彰顯“社會界限”這一概念與環境自然科學(家)展開學術理論對話,也是以人文社會科學視點對全球性生態環境議題進行系統性闡明。他們認為,與理解當代人類社會(文明)生態環境危機或挑戰即“星球邊界”同等重要的是科學分析資本主義社會的擴張動力、權力關系和鎖定結構,因為正是它們形塑并驅動著一種嚴重不可持續的“社會的自然關系”,而這種確定“社會界限”新政治的關鍵性特征或質性是漸趨成為一種集體自治和自我限制的政治,并找到發揮國家的積極作用和增進社會福祉的激進的替代性方法。布蘭德等認為這種圍繞著星球邊界的適當社會界限是追求并實現公正的社會生態轉型所不可或缺的,當然這一觀點也是可以進一步展開討論的,比如這一進程目標與社會自由及其實現的關系究竟如何。阿塔努·薩卡(Atanu Sarkar)的《極簡主義經濟學:一種聚焦環境可持續性與地球承載力的新經濟模式》一文,所提出的問題是明確而現實的,即過度消費是當今世界經濟、社會和生態綜合性危機的主導性因素,而既存的全球環境治理體系未能有效應對這種基于過度消費的經濟發展模式。作為解決之道,他認為,需要主動構建一種有別于依然流行在西方世界的新古典經濟學的新型經濟分析模式,也即“極簡主義經濟學”。這種“極簡主義經濟學”的突出優點并不在于倡導生態中心主義的自然生態價值觀,而在于它所強調的經濟本土化重要性和消費與環境保護方面的社會文化因素考量,但即便如此,它如何導向或促動創建一種有效應對全球生態危機的新型環境治理體系,仍需更深入具體的討論。斐迪南·穆勒-羅密爾(Ferdinand Müller-Rommel)的《“生命周期”視角下的西歐綠黨:評估與展望》一文,運用政黨生命周期理論和方法對西歐17個國家綠黨的現實政治表現,作了較長時間跨度下的實證分析,并由此將綠黨劃分為“強勢”“溫和”“弱勢”三種類型。在他看來,比利時等國綠黨將繼續是主要的政治參與者,奧地利等國綠黨將會保持政治上升勢頭,而希臘等國綠黨將依然會在政治上難有作為。這種實證分析所帶來的畫面的清晰性是無可置疑的亮點,盡管生命周期的概念方法究竟在多大程度上適用于闡釋綠黨這樣的新型小規模政黨本身就是可以討論的,更不用說它們在不同的西歐國家、不同的時段所展現出的豐富多樣性。
(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