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看雪（節選）

柳宗宣

1

開門見雪。雪覆蓋矩形枯草庭院

雪夜不開燈。白雪映襯炕房

聲聲叫喚，雞群被風雪驚醒。雪挨著雪

為魚池鑲上鋸齒銀飾。墨綠水中的動靜

變換心境，你如僧侶從禪房出門

雪在玻璃盞。白馬入芭茅

燈光從門廊傾瀉為庭院的雪涂抹色塊

2

雪中蹄跡。麂子到訪，留下雪泥爪跡

無處遁形。你經過，世上留下痕跡

雪和晚年。庭院夜半醒來撩起窗簾

沒有如預報的大雪出現，愿望落空

雪被網絡或元宇宙的鼓噪，嚇退

它要在你安靜時下落。怪脾氣訪客

遠道而來，院落、屋頂敷設晶瑩

天光亮堂——當你一覺醒來

3

夜里開門探雪，一線逼仄的光照臨雪地

雪線細密交織，捎來急信：道路被封鎖

安靜下來吧。人間的挖掘機；雷達電磁波

麂子停止叫鳴，板栗樹打開枝條

被白雪覆蓋的石頭甬道，透出絳紅

無聲呼吸，它在雪中吐氣

4

一場雪覆蓋了另一場雪，庭院沒有融化

在你心里的某個隱秘部位

懷舊的夜壺置于高處被封鎖的石頭

雪嶺奔馳，朝向它和庭院涌來

北國的雪和新居。從公寓電梯口出門

泡桐樹的葉片印入雪泥：潔凈淡綠

恍惚交錯。早年的女學生出現雪天

南方消失的家夢影，喚醒幻象情境

5

雪以雪的意思下落山嶺，不以人類的好惡

壁爐木薪在燃燒。你是仆人般的助燃者

雪竹黃昏。圣琥開后門：欸乃一聲迎故人

高山負雪不融化。山坳灰巨石比襯雪白

6

如臨大敵：城市以融雪劑或工業鹽抵抗

分解破壞雪的組織，令其色變、染污

這異域到來的使者，隱退至偏遠野地

以其白逼視污穢，消解街市暗黑惡臭

人世熱浪蒸騰。發電廠的煙囪粗壯龐大

作為報復或懲罰，雪從人類視線漸漸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