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衛國
中國的辭書事業源遠流長,即便從成書于兩漢時期的《爾雅》《說文解字》算起,也有兩千多年的歷史。由于政治、經濟、文化、技術等方面的原因,辭書事業的真正繁榮昌盛卻在二十世紀。二十世紀前期的三四十年和后期的近三十年,無論是辭書的編纂出版還是辭書理論的研究,都遠超此前,成就輝煌。前三十年,辭書出版的門類、品種都幾近之前歷代之總和,產生了《辭源》《辭海》《中華大字典》《中華百科辭典》等精品力作,更造就了舒新城、王云五、朱鳳起、丁福保等一批辭書編纂出版家。后三十年,正值改革開放,國泰民安,辭書事業革故鼎新,繼往開來,呈現了空前繁榮的局面,出版了《辭源》《辭海》的修訂版,《中國大百科全書》《漢語大詞典》《漢語大字典》《英漢大詞典》《經濟大辭典》《哲學大辭典》等一批重量級辭書相繼問世。可以說,這一時期,構建了中國現代辭書事業的基本格局。辭書理論研究在這一時期也呈現了百家爭鳴、流派紛呈、名家輩出的局面,形成了中國辭書學理論的基本體系。
巢峰同志是當代成就卓著的出版家,他的出版生涯最精彩的篇章就在二十世紀后期近三十年。1978年他出任上海辭書出版社副總編輯后,歷任社長兼總編輯、黨委書記,在近三十年的時間里,他主政上海辭書出版社,先后參與和主持了《辭海》第三版到第五版的編纂出版工作,策劃或主持出版了《經濟大辭典》《哲學大辭典》《法學大辭典》《中國歷史大辭典》《中國文學大辭典》《宗教大辭典》等大型專科辭書;主編了《毛澤東思想大辭典》《鄧小平思想理論大辭典》《學生辭海》《兒童辭海》《小辭海》等大中型辭書。他主持制訂了上海辭書出版社二十二年長遠選題計劃,規劃了近五百種大中小型辭書的出版藍圖。在他的領導下,上海辭書出版社曾出現“月出一典”的盛況,發展成為中國最具影響力的工具書專業出版社之一。離開領導崗位之后,他仍以《辭海》常務副主編的身份,主持了《辭海》第六版的編纂出版工作。
巢峰同志不僅是辭書編纂出版工作的指揮者、領導者,也是新時期中國辭書事業的推動者、引領者。在他主持中國辭書學會期間,創立了中國辭書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參與制訂了國家辭書出版規劃。他高瞻遠矚,提出了開創辭書出版新局面的目標和措施;他目光敏銳,提出了凈化辭書市場、提高辭書質量的若干建議和主張;他深謀遠慮,提出了專業人才是立社之本的思想;他倡議并推動成立辭海編纂處;為了《辭海》編纂修訂的可持續,也為了紀念夏征農同志對《辭海》做出的貢獻,他提議建立“夏征農辭海獎勵基金”,并把自己節約下來的數十萬元捐獻出來……
巢峰同志又是一位思想者。他以其深厚的理論素養,不斷總結辭書事業的實踐經驗并使之升華為理論,又以這些理論指導辭書編纂出版的實踐。他的辭書理論既有宏觀的高屋建瓴,又有微觀的析理釋疑。他對辭書工作者應有的精神面貌和思想作風,從忘我的奉獻精神、正確的指導思想、嚴謹的工作作風和科學的工作態度這四個方面做了深入的闡述。他把辭書的特性概括為“知識性、科學性、穩定性、簡明性、思想性”。他以巨大的勇氣制定了“八條三十九款”[即《〈辭海〉(合訂本)》處理稿件的幾點具體意見],解決了1979年版《辭海》編纂出版工作中最大的難題。他以嚴謹的態度提出了“專科詞典釋義十法”,給眾說紛紜的專科詞典釋義一個答案。他提出了“編纂辭書,是嚴肅的科學研究”的觀點,又提出了“專業與業務相結合,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辭書學研究的治學方法。有專家認為,中國辭書學理論成型于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并形成了“實踐派”“理論派”和“傳統派”,“實踐派”的大本營在上海辭書出版社。巢峰同志當之無愧是中國辭書學“實踐派”的奠基人之一。
2011年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了《巢峰辭書學論稿》。《論稿》是巢峰同志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以來關于辭書編纂出版、理論研究的論文結集。這部文集的令人印象深刻之處,引用原新聞出版署副署長劉杲同志在1996年為巢峰同志的《出版論稿》作序時的評價:“第一,理論性。本書對一些重要問題,有些是有爭論或者有歧義的問題,進行了比較深入的理論研究,而且有獨到之處。”“第二,實踐性。本書的理論研究都從實踐經驗出發,言之有物,言之有據同時又有的放矢,處處著眼于指導和推動實踐。”“第三,前瞻性。本書對一些重要問題發表意見,在時間上是比較早的。這表明了作者對實際生活的敏銳感受和深刻思考。”“第四,論戰性。生活本來就充滿矛盾,更何況我們的社會正處于歷史性的轉型時期。我們非常需要對消極現象的嚴肅批評。強大的輿論力量是社會進步的重要杠桿。”劉杲同志的話,說得切中肯綮,不僅是對《出版論稿》的不刊之論,而且完全適用于本書,因為兩書本是同條共貫、頗有交叉之作。2008年8月,我到上海辭書出版社工作,三年多來有機會拜巢峰同志為師,學習辭書編纂出版工作和辭書學理論。這篇短文姑且算交給老師的一份作業。
(責任編輯 郎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