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典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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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人員決定還是套上薄羽絨服御寒。這是五月底,驅車前往錢塘江,一路上只覺氣溫驟降,靠近觀潮點,尤為陰冷。江邊狂風大作,事先搭建的專用戶外帳篷不停地搖晃。這場景看上去更像是在錄制某個戶外冒險節目。
杜鵑走出帳篷,突然有了某種反差。今天為她準備的服裝大都是飄逸的長裙,以白、粉色調為主,在灰蒙蒙的環境中格外顯眼,再配以海螺、貝殼,她可以是胸懷憧憬的少女,也可以是在河之洲的女神—以上統統符合今日拍攝的主題“海邊的維納斯”,令人不由想到意大利畫家波提切利的名作《維納斯的誕生》。
維納斯面帶迷惘地站在巨型貝殼之上,水面碧波蕩漾,春之神為維納斯披上綴滿鮮花的華服;風之神輕輕吹氣,風中浮花,維納斯被緩緩推向岸邊。神話中,維納斯誕于這泡沫之中,初生模樣即是少女,不必經歷懵懂無知的童年,也無須面對垂死老朽的暮年。何其幸運?

我們將拍攝主題告訴杜鵑。“工作前,在我腦海中是唯美和浪漫,有溫柔的陽光、波光粼粼的海面、珍珠貝母的光澤……可工作總是會有很現實的一面。”眼前的江面沒有陽光,沒有“平靜”,錢塘江固執堅持著它的個性,不為人類之期待而改變。唐代詩人宋昱的詩句恰如其分地描述了當下:濤來勢轉雄,獵獵駕長風。雷震云霓里,山飛霜雪中。
這可不是文藝復興時的愛琴海。
猜不透杜鵑的情緒。覺得冷,她便回到帳篷,湊著小太陽,烤五分鐘,等到體溫回升,又走進風急浪高之中,是想象中女神的姿態,不帶半點矯情和猶疑。一行人與潮水賽跑,拍完一個景,十幾分鐘后,原先那處就被迅速漲起的潮水吞沒。傍晚六點,收工前,天光亮起,之后便出現晚霞。面對自然饋贈的景觀,人們總能忘記之前的艱辛和磨折,仿佛為了此刻,一切都值得。杜鵑的神情也只在收工那刻才放松、釋然。作為超模和演員,杜鵑聽過了太多贊美,很少喜形于色,但“得到真誠的贊美,會是開心的,尤其我參與過的拍攝、演繹過的作品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總感覺有一份美或美好被留了下來”。
某次采訪,杜鵑笑著提出“要求”:“千萬不要用任何高級的詞來寫我。”
“用‘高級形容一個人,感覺很空,你可以平實地描述感覺,如果要加個定語,那是別人的判斷和感受,我無法左右。”
如果非要挑選一個詞來形容杜鵑,什么詞是恰當的呢?
上海人常提“腔調”,贊賞一個人會說“這人腔調真好”,待人接物要講究“有腔調”。但若真的去精準地釋義“腔調”,卻不容易。做人講究,分寸拿捏得剛好,是有腔調;金宇澄筆下那種眾聲喧嘩中的“不響”也是腔調。作為出生、成長于上海的杜鵑,對“腔調”不會陌生,她也有自己的解釋:“‘腔調對上海人來說很重要,有點像style,又有點‘范兒的意思,但又不完全相似。它是每個人很自我的表達,將自己的理解和想法外化到行事風格。”杜鵑又默念了一遍,“很有‘腔調,我覺得很好。”
家人、朋友構成了杜鵑的成長和學習的軌跡,上海是刻在她腦海里的地圖,“我比較喜歡的有兩個區域,它們離得不遠—復興路、永嘉路一帶,另一個是靜安公園到襄陽公園這一段,會經過巨鹿路、長樂路,這里的煙火氣息濃厚一些。天氣不冷不熱的時候,在這附近轉轉很舒服,完全可以心無掛礙地感受樹、風、馬路上的景色、來往的行人……”
不知為何,聽杜鵑描述這段日常,即便她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潮、感受到的是“煙火氣息”,卻依舊讓人覺得她與這些保持了一定距離。鍵入杜鵑的名字,常見的標簽是“女神”“白月光”,正如拍攝時,我們多數時候無法明晰地解讀她的情緒,又像是她的角色,常給人疏離、清冷的印象,一地雞毛的現實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是角色,還是杜鵑,觀者并不能厘清。
“我屬于比較慢熱的那種人,從小就是這種性格。我也欣賞熱情的人,或多或少會被他們的熱情所感染。”杜鵑承認自己需要更多時間獨處,汲取、積蓄能量,“我習慣了平淡、平靜、安寧的生活,日常一直如此,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很規律,早起泡茶、喝茶,做一些運動拉伸,下午一般會去游泳,天氣好的傍晚散步或騎行,或是去電影院看場電影。”
有股內在力量讓她趨于穩定,“穩定的情緒,對自己自知自信。我覺得,獨處并不等同于孤獨,獨處也是觀照自我的表達,可以去認真體會、感受和自己相處的時光,以及周圍的一切。”
大概正是杜鵑云淡風輕的姿態,讓人以為,她得到眷顧,不費吹灰之力便獲得自己想要的狀態,什么張皇、茫然、緊張、失落……如此種種情緒,從未爬上過她的面孔,或內心。
杜鵑極少會向外袒露自己經歷過的低谷時期。
“太多的無奈、焦慮、辛苦只有我自己在經歷。”此刻她依舊簡略帶過,“大家看到的是我的幸運,我幸運地遇見了芭蕾舞;職業生涯在關上芭蕾舞這扇門時又給我開了另一扇窗……”
放棄芭蕾并非她所愿。“朦朧中,我遇到、愛上了芭蕾,日復一日地練習,很苦,但我仍然熱愛,芭蕾教會了我堅持和放手,這可能看似很矛盾:堅持指的是訓練時的那種咬牙不放棄,對我的精神是極大的磨礪;放手指的是因為身高,我不能繼續芭蕾,我懂了人生總有無奈、遺憾,把那份熱愛留在心底。”
2006年,杜鵑初次進入MODELS.com(MDC)榜單,她也成為第一位進入榜單的中國模特。“我記憶蠻深刻的,因為那代表了我那段時間在職業模特領域做出的成績得到了肯定。真是一段‘瘋狂、忙碌的時期。在天上飛是常態,頻繁地倒時差,馬不停蹄地面試、試裝,奔波投入一個個緊張的拍攝工作,語言交流也不是那么順暢。疲憊和亢奮并存,與國際上最好的攝影和創意團隊合作,令我快速成長。另一方面,那時每場秀的亞洲模特,特別是中國模特很少,更不要說廣告上的亞洲面孔了。所以那份感動,其實源于自豪。”
層出不窮的模特順應潮流,苦心經營自我形象,杜鵑卻依舊沒有社交賬號。別人謂之“高冷”,她解釋:“個性使然,我不太喜歡和習慣將自己的生活分享在公眾面前,那不是我擅長的。我只是在按自己的節奏過好每一天。”
“隨心所欲”源自《論語》,是中國人向往的境界,可其中游刃有余的松弛感又有幾人能做到?
“那是理想化的狀態,現實生活中更多只是隨遇而安,也是種生活智慧。”杜鵑發現自己個性從未改變,從小到大,從模特到演員,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把每一天繼續下去吧。”她從來都喜歡安寧、踏實的生活。
ELLE:無論是品牌、雜志,還是電影導演,總是希望能從你的臉上讀出他們所需要的東西。當回看自己的作品或自己的影像,你覺得,他們的理解和你自我的認知是一致的嗎?你會有什么樣的解讀呢?
杜鵑:工作開始之前,我會做功課,演繹的當下盡量去揣摩和貼近人物,以我的理解、觀察,加上一定的想象。當然導演或者攝影師、創意團隊對大方向會有他們的想法和把控,我們會去聊、去溝通,可以說是共同去創造一個形象、一個人物。我盡我所能地去豐富、豐滿“她”。出來的作品既希望達到大家的期待,也能有我自己的表達。
ELLE:記得你曾說,你的工作狀態是“遇強則強”。
杜鵑:“遇強則強”更確切的意思應該是希望和行業里頂尖的人和團隊一起工作吧,這樣就可以最大程度地完成創意,創作過程有沖動、有愿望,還有意想不到的狀態。
ELLE:翻看你的采訪,有很多態度令人羨慕,如“不討好任何人”“保持自己的節奏”“自知自信”,不知這些態度是與身俱來的,還是自我逐漸養成的?很多人很難做到這一點,你會如何開解他們呢?
杜鵑:我的性格從小到大沒怎么變過,一直都如此。成長和經歷的所見所聞會給我帶來很多體驗、感受,如此種種,一同塑造了我現在的認知。每個人都太不一樣了,擁有各自的人生經歷和感受,這不應該是我有資格可以去輕易評價和下判斷的。人還是要自我成長吧。
ELLE:你總給人一種印象,“與世隔絕”,不知道你平時會看公眾號文章嗎?
杜鵑:平時也會看些公眾號,但可能視頻號看得更多些。我當然也會透過社交網絡去看一些資訊,看到好玩的、可愛的視頻,也會分享給朋友。這些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ELLE:虛擬生活和真實生活,你如何看待它們?
杜鵑:真實生活對我來說更有腳踏實地感吧,生活的瑣碎、細節的美好,有小確幸,也有遺憾或者不可控之處,但總要去經歷、去感受;至于虛擬生活,我不太熟悉。
ELLE:在電影《風再起時》中你走過人物蔡真的一生,體驗了暮年時光,這會引發你怎樣的感觸呢?
杜鵑:這部戲和這個角色都是我喜歡的,很投入、很用心地參與其中。這是我第一次化這種特效老年妝,那一刻覺得有點新鮮,又有些感觸—感受到了時間的流淌,原來我老了可能會是這個樣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