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腦子的選手”哪里來

文 杰 德

卡塔爾世界杯上，日本隊以小組第一晉級十六強。亞洲球隊的晉級本就不易，更不可思議的是，它與德國隊、西班牙隊同組，用兩個2:1先后擊敗2014年的世界杯冠軍、2010 年的世界杯冠軍。

接下來，他們會迎戰又一支歐洲勁旅，克羅地亞隊。如果他們能夠贏下，將是日本隊首次晉級世界杯八強。

很多中國觀眾都是在這次世界杯才記住了幾個日本球員的名字，比如8 號中場堂安律、18 號前鋒淺野拓磨、9號中場三笘薫等。其中，三笘薫的經歷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件發生于電競的、同樣不可思議的事情。

現在，關于三笘薫的第一個標簽恐怕會是“1.88 毫米”——當皮球正上方的垂直投影與底線僅剩1.88 毫米重合時，他的奮力一勾幫助隊友（也是發小）打進反超比分的一球——如果沒有這一球，日本隊將會被淘汰，正是憑借這一球，日本隊才能小組第一晉級，可謂毫厘之間定乾坤。

而在“1.88 毫米”之外，三笘薫的經歷是很有意思的。三笘薫很早就被球探看中，受到職業青訓培養。高中畢業后的他原本有機會直接進入職業聯賽的一線隊，可他沒有選擇簽約而是選擇到筑波大學就讀。

并不是說三笘薫放棄足球了——我們通常認為，高等教育的道路與職業體育的道路幾乎是不交匯的，但在日本足球里不是——日本青少年足球運動員選拔體系實行“雙軌制”，一條從小學足球賽、初中足球賽、高中足球賽到大學足球聯賽、JFL 地區聯賽乃至J 聯賽的校園賽事路徑，一條是從職業梯隊U12、職業梯隊U15、職業梯隊U18到大學足球聯賽、JFL 地區聯賽乃至J 聯賽的職業青訓路徑，并且兩條路徑是相互流通的。

從川崎前鋒U18 梯隊出來、就讀于筑波大學的三笘薫可以參加大學足球聯賽，而特別指定球員制度讓大學未畢業的他也能出戰職業聯賽。

雖然在大部分時間里，三笘薫都是替補出場，但他有著驚人的進球效率。有些球迷會說，如果當年三笘薫直接進入一線隊，未必能有現在的成績，一是因為他的身體還很瘦弱，二是他的思考方式還不成熟。

三笘薫說自己總會在場下在思考比賽，設想應該怎么踢，為后面的出場做準備。球迷們則對他的畢業論文津津樂道，其研究的是足球場上1v1 時攻擊方的信息處理。

在強調身體素質和腳下技術的綠茵場上，三笘薫以突破能力著稱，是球迷眼中“用腦子踢球”的球員，而我們也用類似的說法描述過一位電競選手。

英雄聯盟S12 全球總決賽LCK 四號種子DRX 不可思議地奪冠，輔助選手BeryL 連續三年打進決賽，手握兩個冠軍和一個亞軍。無論是“中路蹭經驗升六”的套路，還是各種輔助英雄的研發，都讓人不禁感慨他完全是“用腦子打比賽”。

BeryL 也上過大學，學習的是游戲多媒體專業，但他到底從大學學到了什么、對職業發展有多大程度的影響，這并不好衡量。

三笘薫會用學到的營養學知識來規劃飲食，增強自己的對抗能力，而BeryL 反對盲目練習，認為應該找到自己獨有的方法，像他們這樣思考的選手終究是罕見的。

日本隊8 號堂安律有著“我的目標是世界杯奪冠”的豪言壯語，他走的是最傳統的職業青訓路徑；18 號淺野拓磨曾因家庭經濟狀況而險些放棄足球，他走的是從小初高到大學的校園賽事路徑。

三笘薫可以說是介于二者之間，也證明了兩條路徑并不是封閉、沒有交匯的，最終他們都能走到職業體系的頂端——堂安律效力于德甲弗賴堡，淺野拓磨效力于德甲波鴻，三笘薫效力于英超布萊頓。

而在趨于封閉的電競職業體系里，BeryL 的出現則像抓住了岔口消失前的最后機會。大學休學期間，BeryL 和朋友一起打游戲，組成MiraGe Gaming，這支隊伍后來被DAMWON Gaming 收購，從次級聯賽打起，趕在升降級賽取消前打進了頂級聯賽。

所謂“用腦子”可能只是一個競技項目的戰術戰略從其他項目得到啟發，甚至于競技體育的思考方式不一定是競技體育式的。更重要的也許是路徑的交匯，是一個開放的體系能夠讓有著不同軌跡、不同思考方式的人在此產生交集。

一方面，它要能夠接納這些不同軌跡的人，比如一個20 歲才想打職業的、休學的大學生；另一方面，不同軌跡的人愿意走進它。這里的前提往往是，他們知道走進它后自己也能比較輕松地離開，畢竟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會愿意孤擲一注，更何況是“聰明人”。

當我們說選手們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取得成績，也應該看看一個體系是否有可接受的試錯成本，不然“用腦子的選手”哪里來、怎么可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