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風，刮出電影般的質感

王鐵青 倪華東 陳艷芳 朱澤鏵

孩子們，今天分享的是一篇像極了“電影”的文章——莫言的《大風》。如果你把自己想象成電影院里的觀眾，那么就會有身臨其境的感覺，而且，這場電影十分精彩。不信，我們來看一看。

文章的開篇，仿佛是一個拉長的電影鏡頭：

爺爺的步子輕悄悄的，走得不緊不慢，聽不到腳步。小車的輪子沙沙作響。有時候，車上沒收拾干凈的一根草梗便會落在輻條之間，草梗輕輕地撥弄著車輻條，發出很細微的“劈劈劈劈”“叮叮叮叮”的響聲。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乘著清晨的習習微風，聽著小車輪子沙沙的響聲，時而夾雜草梗“逗弄”車輻條的聲音……這個寧靜早晨的特寫鏡頭，在我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動態的畫面，伴著那“劈劈劈劈”“叮叮叮叮”的響聲，好像我們也和爺爺去荒草甸子割草去了。

這樣的開場，靜謐，祥和。爺孫倆一路前行，欣賞著沿途的景色，這生機勃勃的鄉野趣味，真是讓人十分向往。

然而，開頭暖色調的景致，是整部電影中僅有的溫馨畫面。一名出色的導演，是不會讓整部電影在這么輕快的基調中走向尾聲的。你是不是也猜到了？越美的景色，接下來的風浪就會越發讓人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午睡過后，醞釀已久的“大風”即將登場：

走出里把路，黑云把太陽完全遮住了。天地間沒有了界限，一切都不發聲，各種鳥兒貼著草梢飛，但不敢叫喚。

河堤下的莊稼葉子忽然動起來了，但沒有聲音。河里也有平滑的波浪涌起，同樣沒有響聲。很高很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了世上沒有的聲音，跟著這聲音而來的是天地之間變成紫色，還有撲鼻的干草氣息、野蒿子的苦味和野菊花幽幽的藥香。

這樣的場景，特別像暴風雨來前的征兆：“天地間沒有了界限”“一切都不發聲”。這種氛圍，不僅僅是人覺得恐怖，連天地間的小精靈——“鳥兒”，都只能“貼著草梢飛”，還不敢叫喚。這種極端的安靜，完全可以稱之為“周圍靜得可怕”，可怕到連喘氣聲聽起來都覺得心有余悸。

不知你發現沒有，在這種沒有任何聲音的環境下，后面不多的文字，卻調動了我們所有的感官。首先是默片（無聲電影）一樣的場景，只有視覺，沒有聽覺：葉子動起來，但沒有聲音；河里的波浪涌起來了，還是沒有響聲。緊接著，隨著聽覺的調動，視覺感受被放大：很高很遠的地方傳來“世上沒有的聲音”，本來黑色的天空因為這個聲音變成紫色，這種感覺像看恐怖片兒，彌漫著詭異的氣氛。可有意思的是，此時我們的鼻子出來工作了：“干草氣息”“野蒿子的苦味”“野菊花幽幽的藥香”，哈，這算不算苦中作樂呢？看著恐怖的景色，聽著恐怖的聲音，可聞到的卻是鄉野專屬的“馥郁芬芳”，是不是有一種“混搭”的感覺呢？看完這一段，我們不得不佩服莫言文字的鏡頭感，在堪稱惡劣的環境中，還調動自己的感官，如此細致、有條理地把景物描繪出來，真是把讀者也卷入了這個電影的鏡頭里了呢！

接下來，電影的高潮即將來臨：

在我們的前方，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頂天立地的圓柱，圓柱飛速旋轉著，向我們逼過來。緊接著傳來沉悶如雷鳴的呼嚕聲。

“爺爺，那是什么？”

“風。”爺爺淡淡地說，“使勁拉車吧，孩子。”說著，他彎下了腰。

我身體前傾，雙腳蹬地，把細繩拽得緊緊的。

我們鉆進了風里。我聽不到什么聲音，只感到有兩個大巴掌在使勁扇著耳門子，鼓膜嗡嗡地響。風托著我的肚子，像要把我扔出去。堤下 的莊稼像接到命令的士兵，一齊倒伏下去。

這風，有形：“頂天立地”；有色：“黑色”；有速度：“飛速旋轉”；有聲音：“沉悶如雷鳴的呼嚕聲”。看著這個鏡頭，簡直就像武俠電影里絕頂高手出場時的樣子啊，而且是自帶特效的那種，絕對比3D電影還有質感。

鉆進風里的滋味，怎一個“酸爽”了得！大巴掌使勁扇耳門子，鼓膜嗡嗡響，好像要把“我”扔出去。幸虧“我”定力強大，要不然，這一個黑色的大圓柱還不得把“我”像放風箏一樣的放上去了呀！

電影的高潮落幕，大風終于過去，場面恢復平靜：

刮過去的是大風。風過后，天地間靜了一小會兒。夕陽不動聲色地露出來，河里通紅通紅，像流動著冷冷的鐵水。莊稼慢慢地直起腰。

大風過去了，就好像它不曾來過，只有剛剛躲起來的夕陽和正在直起身板的莊稼知道，剛剛經歷了怎樣一場驚心動魄！當然，還有“我”，一個被大風眷顧過的孩子，更永遠不會忘記這陣“大風”。

大自然有許多現象，有的景優美，有的景靈動，有的景震撼……我們不妨在閱讀這類文章的時候，調動你看電影的經歷，邊讀邊想象畫面，體會文章生動有趣的句子，這絕對比看電影要精彩得多！

（文中提到的《大風》，選自《莫言給孩子的八堂文學課》，浙江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