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聲
六月里,悶熱難當風不吹,
抬頭看,烏云壓頂滿天黑。
欻欻欻,一道道閃電刺人眼,
轟隆隆,一聲聲地響悶雷。
眼睜睜,一場暴雨要落地,
急匆匆,行人趕路快如飛。
大路上走來一高一矮人兩個,
矮個兒直把高個兒催:
“司空大人,快點走,
咱去晚了,他們那個地方準吃虧。”
高個子邊說“對對對”,
腳下生風緊邁腿。
他二人正在疾步往前趕,
身后邊跑來個中等個兒的把他們追。
“司空大人不能走,
您走了,我們這個地方準倒霉。”
中等個兒追上來拉著高個兒往回拽,
矮個子拖著高個兒不讓回。
(白)“您趕快跟我回去!”
“不行!咱得抓緊往前趕。”
這時候,從路邊跑過去一個小男孩兒,
上前抱住了高個兒的腿。
(白)“您別走了,也別回了,您留下
吧!”
那位就說你別唱了,
唱了半天,你唱的到底誰跟誰呀?
告訴您,這一幕發生在四千多年前,
那時候,黃河泛濫發大水。
田里的莊稼被淹沒,
村莊的農舍被沖毀。
淹死的百姓無其數,
哀鴻遍野真可悲。
當時是帝王大舜管天下,
他任命大禹負責來治水。
封的官職是司空,
也就是治水總指揮。
大禹姓姒名文命,
身材高大很魁偉。
咱唱的這個大高個兒就是大禹,
吔!你看他炯炯的二目濃濃的眉。
那個中等個兒的叫伯益,
種水稻,他的技術最權威。
矮個兒名字叫后稷,
擅長把大豆高粱來栽培。
大禹治理水患負總責,
他倆是協助恢復生產的副指揮。
恁要問小孩兒是哪個?
我暫時保密不說他是誰。
咱接上開頭那一幕,
伯益抓住了大禹他的胳臂:

“司空大人,你們不能走啊!
麻而利地跟我回。
剩下的重大隱患不清除,
您一走,這里的百姓不倒霉嗎?”
大禹說:“這里的水患已經被治理了,
伯 益兄,哪還有重大隱患,岌岌可危? ”
(白)“就是啊。”
后稷一旁搭上話:
“伯益你說話怎么不經大腦就張嘴,
你留下,不好好教授百姓種水稻,
為什么無端埋怨總指揮?
咱們治水已經快十年了,
攻克了一座座的硬堡壘。
哎,如果你要忘記了,
就聽我把過往歲月捯一回。
老年間治水都靠筑堤壩,
攔住洪流治洪水。
可就怕雨大洪水猛,
把防洪大壩給沖毀。
一旦決口危害就更大,
損失能翻好幾倍。
司空大人踏查地形改方略,
改‘堵為‘疏來治水。
俗話說,‘水往低處流,
他因勢利導巧指揮。
帶領我們清河道,
讓洪水順勢而下不發威。
龍門山阻擋洪水往下泄,
是最難啃的硬堡壘。
他號召百姓劈開龍門山,
帶頭勞動掄大錘。
大錘揮,山石飛,
山石碎末被風吹。
風吹石末騰起灰,
錘揮石飛風吹灰。
咔咔咔!斷石劈開龍門山,
為泄洪,徹底消除障礙解了圍。
你咋說還有重大隱患未清除呀,
純粹你是瞎胡勒。”
伯益說:“這是兩個百姓代表提的意見,
他們倆催著我把你們追。”
大禹問:“哪兩個百姓提意見?
這可得認真傾聽別推諉。”
伯 益說:“他們倆參加過開鑿龍門山,
干起活來不怕累。
你們可記得,山前有個崔腿粗,
山后有個崔粗腿?”
后稷忙說:“記得呀!
他們倆還在山前比過腿呢。
山前有個崔腿粗,
山后有個崔粗腿。
二人山前來比腿,
沒比出崔腿粗比崔粗腿的腿粗,
還是崔粗腿比崔腿粗的粗腿。”
(白)“是他倆嗎?”
(白)“就是他倆!”
他 們說,大人您帶領百姓劈開龍門山,
為的是疏通河道泄洪水。
可這次你和后稷離開大山口,
卻讓人在山口外重新又把堤壩壘。
不是改‘堵為‘疏來治水嗎?
又堵起來是何為?
這樣洪水還是下不去,
百姓們又得被淹活遭罪。
不光他倆不理解,
好多群眾都反對。
我也認為這是大隱患,
應該把新修的堤壩給搗毀。”
大禹說:“這怪我急著走,沒跟大伙兒說清楚,
不怨百姓來反對。
自從劈開龍門山,
大洪水奔流直下往東北。
下游是山東大平原,
沒有河道淌洪水。
每年入夏汛期到,
下游的百姓吃大虧。
洪水把農田大漫灌,
莊稼泡水全枯萎。
到了秋后沒收成,
餓殍滿地遭了罪。
我和后稷要到下游平原去,
組織百姓們疏通河道行洪水。
讓條條河道通大海,
把洪水引進大海內。
龍門山口外新修的堤壩并不高,
是為了調節洪流把它壘。
一旦遇到大洪災,
可以挑開堤壩泄洪水。
如不發生大洪災,
下游就能夠春種秋收多積累。
等把下游的河道疏通好,
就拆掉這道堤壩解開圍。”
大禹話音還沒落,
后稷他又插上嘴:
“這二年下游還經常因為洪災鬧瘟疫,
百姓們遭受著洪災瘟疫兩重罪。”
伯益說:“洪水和瘟疫啥關系?
這兩樣扯在一起不搭配。”
后稷說:“平原上騾馬牛羊牲畜多,
老百姓把人畜糞便當糞肥。
除了把人畜糞便當糞肥,
還經常積攢草木灰。
大洪水從龍門山口泄下來,
就沖泡了這些草木灰糞肥。
灰糞肥發黑,
黑糞肥發灰。
黑糞肥發灰會揮發,
灰糞肥揮發會發黑。
糞肥和灰揮發發黑灰,
就產生細菌病毒一大堆。
(白)哎喲我的媽呀!
造成了瘟疫來傳播,
你想想百姓們能不多受一重罪嗎?”
伯益忙說:“我明白了,
大人您安排新修堤壩非常對。
我這就回去做解釋,
你們快到下游去治水吧。”
三個人拱手而別剛要走,
這 時候跑來個小男孩兒滿臉歡喜笑微微,
一把摟住了大禹的腿。
(白)“您是司空大人?”
(白)“是!”
(白)“您姓姒,名文命?”
(白)“對呀!孩子,你是?”
(白)“爸爸,我是啟兒,您留下吧,
別走了!
俺 媽說,你們結婚后第五天您為治水離開家,
已經十年沒有把家回。
第一次您治水路過家門口,
俺 媽說,我正降生,哭得聲音很清脆。
那時治水最忙碌,
您匆匆而過家沒歸。
第二次您治水路過家門口,
俺媽說那年我三歲。
當時正在開鑿龍門山,
您遠遠地沖俺娘倆把手揮了揮。
這一次您路過家門口,
說什么也得跟我把家回。”
伯益后稷一聽這個孩子是啟兒,
也勸大禹把家歸。
(白)“司空大人,回家看看吧。”
(白)“就是啊,回趟家吧。”
大禹問:“是你媽媽讓你叫我回家去
嗎?”
啟兒搖頭說不對,
“俺媽媽不知道您今天路過家門口,
是啟兒趕巧了看見您才抱住腿。
俺媽說,我的爸爸是司空,
專門負責來治水。
她說您為治水跑細了腿,
為動員百姓磨破了嘴。
跑腿磨嘴不氣餒,
因為您的心靈美。
她說她堅決支持您治水,
她說她嫁給您她不后悔。
我聽他們喊司空,
這才抱住您的腿。
爸爸,您跟我回家看看俺媽媽吧,
她成天盼望您治水勝利把家回。”
(白)“大人,你瞧這孩子多懂事呀,
快回趟家吧。”
(白)“就是啊,回家看看吧。”
他們這里正說話,
(白)欻!咕嚕嚕嚕咚!
又一道利閃帶滾雷。
大禹他抬頭往空中看了看,
低下頭,輕輕把兒子腦瓜兒來撫慰。
“孩子,馬上又要下大雨了,
這雷電就是號令把我催。
眼睜睜下游的百姓受災難,
這時候時間最寶貴。
治水人哪一個不是拋家又舍業,
何況我是總指揮。
等爸爸把水患徹底治理好,
回家來一定好好把你們陪。”
聽 這話,小啟兒慢慢松開了爸爸的腿,
小 臉兒上,小淚珠兒順著眼窩往下垂。
大禹他抹了把眼淚轉身走,
義無反顧頭不回。
這就是,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
這一幕動人的畫卷實在美。
賞析:
我國古典文藝理論家們在重視藝術想象的重要性同時,也非常強調藝術想象的一些重要特點。如陸機認為藝術作品應該“精騖八極,心游萬仞”,劉勰認為應該“思接千載”“視通萬里”。這就是要求創作主體在構思過程中,能夠展開豐富的藝術想象,突破時空的拘束,充分發揮藝術家的自由性和創造性。這正是藝術構思過程中藝術思維的重要特征。而本作的作者,就充分發揮了藝術想象,基于“大禹治水”的傳說,在“思接千載”的基礎上,合理拓展了傳說的空間。
雖然藝術想象呈現出鮮明的自由創造的特征,但它又不能完全脫離對于物像或者意像的憑借。而對“大禹治水”的傳說而言,尊重物像就是尊重大禹以“疏水”替代鯀的“堵水”、最終治水成功的事件。如果說“堵水”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應急辦法,那“疏水”就更需要治水者全盤考慮、實現整體效益的最大化。作者正是抓住“大禹治水”故事中隱含的這一要點,用精心編制的矛盾和合理敷設了情節,打造出了一個精彩的故事。
伯益只是著眼于已經治水成功的上游,對大禹在已經劈破的龍門山構筑堤壩表示不理解,“不是改‘堵為‘疏來治水嗎?又堵起來是何為?這樣洪水還是下不去,百姓們又得被淹活遭罪。”而大禹則著眼于更大范圍,先是擺事實:“每年入夏汛期到,下游的百姓吃大虧。洪水把農田大漫灌,莊稼泡水全枯萎。到了秋后沒收成,餓殍滿地遭了罪。”然后講在龍門山構筑堤壩的合理性與必要性:“龍門山口外新修的堤壩并不高,是為了調節洪流把它壘。一旦遇到大洪災,可以挑開堤壩泄洪水。如不發生大洪災,下游就能夠春種秋收多積累。等把下游的河道疏通好,就拆掉這道堤壩解開圍。”而后稷對“洪水和瘟疫”的解釋,進一步強化了大禹在龍門山構筑堤壩,進而統攬治水全局的說服力。不但順利解開了大禹與伯益上下游之爭的矛盾,更在你有來言我有去語中,把大禹顧大局的高尚品格烘托了出來,順理成章地為解開“小男孩是誰”這道扣子奠定了基礎,讓“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有了更強的說服力和更動人的張力。
(賞析:本刊編輯部)
(責任編輯/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