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和元稹：大唐第一“鐵哥們”

文/子鈞 圖/三角小貓工作室

元稹、白居易在一次科舉考試中初識，后來又一起做了秘書省校書郎（官職名），成了同事。兩人一見如故，一起飲酒作詩，一起抨擊時政……可惜好景不長，元稹因觸怒權貴被貶，白居易仕途不順，顛沛流離，兩人就此天各一方。不過這并不能阻隔他們的友誼，他們寫詩互相勉勵，互相扶持，一起在生活的漩渦里破浪前行。

元和四年（公元809 年），元稹奉命出使東川。白居易在長安城（今陜西省西安市）與他的弟弟白行簡和好友李杓直一同到曲江、慈恩寺春游后，又去李杓直家喝灑。酒酣之際，白居易突然放下酒杯，對著眾人說道：“微之（元稹）現在應該已經到梁州了。”隨即題詩《同李十一醉憶元九》于壁上：

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

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

花開時，我們一起喝醉了酒，以消除這濃濃的春愁。醉酒后，我們一起折了很多花枝當酒籌（飲酒時用以記數或行令的工具）。突然間想到你已離開了好久，算一下行程，你今天就該到梁州了。元稹排行第九，白居易多次在詩里稱他為元九。

巧的是，遠在梁州的元稹夢見了白居易，還寫下了《梁州夢》：

夢君同繞曲江頭，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去馬，忽驚身在古梁州。

我夢見與李杓直、白居易一起到曲江游玩，又到慈恩寺的僧院中游覽。突然驚醒時，換乘的馬已經被人牽到了臺階下，驛站的小官告訴我天亮了，我這才想起自己身在古老的梁州。

有一次元稹生病了，白居易知道消息后很著急，馬上寄藥過去，還寫詩安慰元稹：憑人寄向江陵去,道路迢迢一月程。未必能治江上瘴,且圖遙慰病中情。意思是說，我讓人寄了一些藥給你，路途遙遠，可能要一個月你才能收到。這藥也不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就當是安慰病中的你了。收到藥后的元稹很高興，他興奮地寫詩給白居易，告訴他：“唯有思君治不得,膏銷雪盡意還生。”我的病不要緊，就是太想念你了，如果你能在我身邊就好了。

兩人之間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公元810 年，白居易在京城擔任翰林學士（官職名）時，曾給遠方的元稹寫了首詩：

心緒萬端書兩紙，欲封重讀意遲遲。

五聲宮漏初鳴夜，一點窗燈欲滅時。

——白居易《禁中夜作書與元九》

宮禁森嚴，深夜靜謐，孤坐在窗下的人心緒萬端，書信已經洋洋灑灑寫滿了兩張紙，正要裝進信封寄出去，重讀一遍又覺得遺漏了什么。天快亮了，窗前的燈也即將熄滅。靜夜中，與志同道合的人暢談各自的文學理想與政治抱負，自然是寫得再多也嫌不夠的。

那么元稹在接到白居易的書信后是何種反應呢？

遠信入門先有淚，妻驚女哭問何如。

尋常不省曾如此，應是江州司馬書。

——元稹《得樂天書》

剛剛拿到你寄來的信件，我就流下了眼淚。妻子和女兒十分吃驚，問這是誰的信，因為我平常不曾這樣過，她們猜應該是江州司馬白樂天寄來的。

這是一首構思奇特的小詩，初讀不禁為詩人的“幼稚”行為發笑，細讀卻能感受到兩位老友之間深厚的情感。這首詩寫于唐憲宗元和十年（公元815 年），這時的白居易從長安被貶到偏遠的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元稹則被貶到了遙遠的通州（今四川省達州市）。元稹到通州后患上了瘧疾，差點病死他鄉，收到白居易的信后，驚喜之中還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滄桑。

公元831 年，元稹在武昌任上去世，次年歸葬咸陽。得知消息后，白居易悲不自勝。唐文宗開成五年（公元840 年），元稹已長眠地下九年，69 歲的白居易大病初愈，在一次夢醒后寫下了這首感人至深的悼亡詩：

夜來攜手夢同游，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

——白居易《夢微之》

我在夢中與老友（元稹）重逢，我們像年輕時那樣攜手同游，意氣風發地談古論今。可夢終究還是醒了，早上醒來，我的淚水擦都擦不盡。時間過得飛快，我在漳浦已經生了好幾次病，咸陽草生草長，不知不覺已有八個年頭。想到你已在黃泉，最后一點痕跡也化在了泥土里。而我雖然還在人世，也已經滿頭白發了。阿衛（元稹的小兒子）和韓郎（元稹的女婿）相繼去世了，你在地下見到了他們了嗎？

唐武宗會昌六年（公元846年）八月，白居易病逝于洛陽（今河南省洛陽市）。從此人們再提到“元白之交”，都會想起這段友情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