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焰火：“反骨”女兒走上戛納紅毯

瓊芳　九逸

季曉當演員時，受邀參加法國戛納電影節。她穿著自己設計的裝束，頭戴象征著和平與友愛的棕櫚葉，由此獲得“棕櫚葉女孩”的雅稱，登上各大媒體頭條。

季曉自小被爸爸媽媽寄養在親戚家，又因為爸爸的嚴苛，反對她當演員，她心里對爸爸一直存有積怨。從法國戛納回來后，她又當起了制片人，卻連遭打擊！這時，爸爸成了她堅實的船……

童年被寄養：想當演員爸爸又不欣賞

2014年，一位當副導演的朋友對季曉說：“我覺得你有做演員的潛質。”朋友推薦她參加電影《飯館》的選角，季曉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獲得《飯館》中范火火一角，同年參演《我的追夢》，后又參演多部影片。季曉的演技自然，贏得不錯的口碑。得到肯定的季曉，更加堅定了追求夢想的決心。

爸爸見女兒漂在人才濟濟的北京，還演起了電影，覺得她難有出頭之日，極力勸說她回新疆發展，“回新疆，考一個公務員，工作穩定又離家近，我們都能幫到你。”

季曉不聽：“別說公務員，外企我也做過，可我不想過那種一眼就望到頭的生活。”父女倆開始了唇槍舌劍般的爭吵。爸爸氣急之下脫口而出：“你看看你演的都是些什么電影？我們都很少能看到。又不是電視上經常能看到的爆款影視劇，拍了有啥用？”

季曉很傷心，覺得爸爸一直不喜歡自己，無論她做什么事，爸爸總不看好。她喉頭哽咽，生生地把即將涌出的眼淚憋回去，第一次懟爸爸：“您從小就把我送去別人家，不在乎我的委屈。我不要你管！就算是無名配角，我也要演。哪個優秀的演員不是從小配角磨煉演技的？”

季曉生長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石河子市建設兵團，爸媽在兵團一線建筑工地工作。季曉小時候體弱多病，姥姥帶到上托兒所時，沒有精力再照顧。爸媽在建筑工地每天早出晚歸，又分不出時間照顧她，媽媽不得已提出將季曉送去甘肅省平涼市老姨家寄養。爸爸雖然不舍得，卻無更好的辦法。

那天，季曉得知一直要住在老姨家時，抱著爸爸媽媽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死活不愿意上車。

在老姨家，季曉非常想念爸媽，經常偷偷地哭，老姨家的表妹還不時會捉弄她一下。季曉覺得爸爸太狠心，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寄人籬下受欺負。雖然她覺得受盡委屈，但她的體質卻慢慢得到了改善。

季曉最開心的是放假，爸媽會來老姨家看她。爸爸自學了手風琴、口琴、二胡和笛子等多種樂器。一天，爸爸教她吹口琴：“用舌頭堵住旁邊的孔，然后再吹或吸。”爸爸一邊指著口琴上的發音孔，一邊示范。隨著爸爸的吹奏，悠揚的口琴聲在空中飛揚，季曉最喜歡聽爸爸吹奏《媽媽的吻》。然而，當她開始吹時，舌頭卻找不準感覺，吹出來的音是多個音孔的混音。季曉問爸爸：“口琴好難學，爸爸你是怎么學會的？”爸爸輕描淡寫地說：“堅持啊，堅持學就一定能學會。”

季曉上小學時，有一天媽媽給老姨打來電話，季曉聽到話筒中媽媽似乎在哭。原來，爸爸在出差的路上遇到車禍，頭和手嚴重受傷，出院后留下手部不靈活的后遺癥，可公司趕工期，他連軸轉犯困，不小心從十幾米高的龍門架上摔下來，手部的傷勢更加嚴重。因爸爸會多種樂器，原本當地學校已經錄用他當音樂老師，結果因受傷耽擱，后來又經常住院，家里欠下了一些外債。

爸爸媽媽更忙了，沒法接季曉回家。雖然老姨姨父都對她很好，可畢竟不是自己的家，跟爸媽離得又遠，季曉始終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覺得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家里窮，暗暗決心長大后要賺大錢，讓大家刮目相看。

高中畢業，季曉考上大學，就讀旅游英語專業。大學期間，季曉非常努力，畢業后因成績優異獲得去美國留學的機會。因為聽說當制片人收入高，她想去國外學制片賺更多的錢幫助家里。

爸爸見女兒要出國，擔心她的安全，對媽媽說：“國內好學校那么多，干嗎要出國？”“能出國學習，是很多人羨慕的事，只有你才反對，你是舍不得錢吧？”季曉反而鐵了心要出國。

季曉一氣之下漂在北京，去了一家知名汽車外企。得知她在外企上班，爸爸很開心：“這個工作不錯，你好好加油干！”季曉一邊答應，一邊利用休息時間跑劇組，演了幾個配角，還在北京開了幾個店鋪賺錢。

在這期間，季曉參與拍攝張一墨導演的主旋律廉政電影《不一樣的焰火》，飾演女主角的一位表姐，雖然戲份不多，但她的表演受到同事的贊賞。媽媽看完電影，對女兒贊不絕口，爸爸卻說：“就那么點戲份，又不是女一號，聲音還被配音，都沒她本人聲音好聽。”媽媽著急了：“你就不能給孩子說說鼓勵的話？”

季曉憑借自己的努力攢夠了留學的費用。出國之前，她還參加了章子怡的老師——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張金娣教授的私教課，學習表演和舞蹈。

出國留學的那天，當季曉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出門時，爸爸在房間里一邊抹淚，一邊用另一只手推開窗戶玻璃，大聲吼道：“錢帶夠了嗎？”

季曉一下子紅了眼眶，她使勁低下頭，不讓送行的朋友看到她淚眼婆娑的樣子。那一刻，季曉知道了爸媽對自己的一片苦心，嗓子哽咽得無法說出一句話。后來聽媽媽說，爸爸也哭了，覺得自己沒有給女兒提供很好的經濟支持讓她去國外學習。她百感交集。

走上戛納紅毯：事業春天突遇暴風雪

畢業后，季曉四處投遞簡歷，每天奔赴一個又一個選角的片場，大多無功而返。爸爸在家惦念，對媽媽念叨：“北京花費大，也不知道女兒錢夠不夠用？”隔天，爸爸拿出攢的兩萬元讓媽媽打給她。

2015年，季曉通過試鏡，獲得拍攝萬達公益片《暖》的機會，飾演一名醫生，要去搶救出車禍的熊貓血孩子。這部公益影片，也讓季曉愛上了慈善和公益事業。次年，季曉投資出品并參與主演了多部公益電影，如公益片《我的好兒子》《還我一片藍天》等。

2017年初，季曉在電影《叢林大營救》中擔任女一號，她打電話告訴媽媽時，爸爸豎起耳朵聽，笑容浮現在臉上。可想起網絡上一些不好的傳聞，爸爸又坐不住了，對媽媽說：“你干脆去陪女兒一段時間吧，拍戲那么累，你去照顧一下女兒，就當去旅個游了。”有了媽媽的保護，季曉在劇組過得很安穩。爸爸每天都要跟媽媽通電話，了解女兒的情況。媽媽說：“你明明是關心女兒的，干嗎不親自跟她說？”爸爸不語。

《叢林大營救》有一場逃跑中摔倒的戲，季曉在叢林間奔跑時，遇到一個亂石深溝，摔下溝時腿碰到石頭，傷了膝蓋，血浸透褲子，季曉痛得直皺眉。因怕停下來耽誤整個劇組拍攝，她顧不上痛，一場拍完接著拍第二場。那場戲拍完，收工時她腿痛得連路都走不穩，后來這場戲還被剪掉了。季曉有些憋屈，但倔強的她在爸媽面前矢口不提。

一天，季曉告訴媽媽：“拍戲也危險，受傷是常有的事情，上次我就摔得不輕。”媽媽聽到后一直在家嘮叨，爸爸說：“你去北京把女兒接回來，拖也要把她拖回來。”爸爸甚至托人買了車票。

自從季曉當了演員，爸爸時常關注有關消息，當得知有演員拍攝容易受傷的戲份，他在家自言自語：“萬一受傷落個殘疾，得不償失。”季曉給媽媽打電話時，爸爸搶過電話狂吼：“你給老子滾回來，別在北京爛混。”季曉氣得掛掉了電話。

同年5月，季曉因出演戛納展映單元電影《不一樣的焰火》，受邀參加戛納電影節。因她頭戴象征著和平友愛的棕櫚葉，手舉著寫有“PEACE”的紅旗受到法國媒體關注，獲得“棕櫚葉女孩”的雅稱登上各大媒體頭條。之后，她又參與世界和平聯合會并獲得“慈善大使”稱號。

2018年，季曉在電影《囧囧很好》中擔任女一號，次年在《巴蜀龍門》擔任女一號，終于迎來事業的春天。媽媽跟爸爸說起女兒的成就，爸爸不在意地“哼”了一聲。但出門和要好的朋友聊天時，他就向人介紹起女兒的電影來，驕傲之情溢于言表。

2019年，季曉注冊公司，自己當起了制片人。經過大半年的洽談，項目準備開工。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朋友介紹的導演竟是背著四個執行案件的導演，傾盡心血的項目到頭來卻黃了！她跑斷了腿，磨破了嘴，拉來的投資打了水漂。

有一天，季曉站在天臺上，望著鱗次櫛比的高樓，絕望地號啕大哭。那天，她眼淚都流干了，粒米未進，恍恍惚惚中，手機鈴聲響了，媽媽打來了電話：“曉，吃飯了嗎？最近是不是很忙？”爸爸和媽媽同時注意到她說話聲音有些沙啞，爸爸用手肘撞了一下媽媽，示意她多問問。“曉，你是不是感冒了？”“媽，我好著呢。”季曉不敢多說話，急忙掛掉了電話，眼淚又開始決堤一樣往下掉。

季曉心里五味雜陳，當初她是要幫家里還債的，還決定賺大錢幫爸媽買房子，現在這一切都還八字沒一撇呢，自己怎么能想不開呢？

正好那段時間，媽媽單位事情不多，爸爸說什么都要讓媽媽去北京看望女兒。季曉找各種借口阻止媽媽來北京。她每天馬不停蹄地找項目，并做了抵押貸款還急債。那段時間，季曉暴瘦20多斤。

兩個月后，一個朋友約季曉在咖啡廳見面。“季曉，這次你如果幫我找到投資人，我讓你當這部劇的制片，女一號也給你出演。”急于賺錢的季曉又看到了希望，決心再努力一把。季曉花費一年多時間做好各項準備工作，投資人前期資金也已經到位了，結果左等右等，卻不見項目啟動。

不一樣的焰火：冉冉新星有父愛做船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腦子里涌現，而且這個感覺愈來愈強烈，季曉趕緊拿起手機撥打電話，“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季曉頓感徹骨涼意溢滿全身。

那天晚上，季曉電話一直打不通。第二天一大早，她頂著個熊貓眼，直接找到朋友的公司，只有前臺一人守在公司里。季曉心急如焚，四處找人，后來得知這個朋友卷走了款項，逃到了內蒙古。

這一年，季曉因為一心想做制片人，推掉了好幾部戲，她欲哭無淚。那段時間，她在北京和內蒙古兩地之間來回奔波。

疫情期間，新的項目不能開工，季曉賣掉喜歡的包包、首飾，生活壓縮到極簡。這一切，她獨自承受卻沒曾落淚。有一次回新疆，爸爸下廚給她做姜水面，吃著吃著，她眼淚洶涌決堤，爸爸說：“怎么還哭上了？姜水面不好吃？”頓了頓，爸爸又說：“要是覺得累，就回來吧。”季曉低著頭，拿起碗把姜水面湯喝了個干干凈凈。

事后，爸爸悄悄地跟媽媽說：“曉曉肯定有事，那孩子不對。”媽媽再三追問，季曉只說沒事。晚上，爸爸從季曉背包里看到她準備追債的資料，也嚇蒙了，女兒不僅有事，而且是天大的事！

爸爸坐不住了，他一聲不吭，當即找當律師的朋友咨詢。那天晚上12點，爸爸才回家。爸爸顧不得季曉有沒有休息，詳細地問了事情的經過，氣得連捶了兩下桌子：“這王八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明天我就陪你去內蒙古找他！”

爸爸由于之前腳受過傷，走不了太多的路，季曉拒絕爸爸陪同。兩人爭執之間，爸爸氣得大嚷：“這么大的數目，看你幾輩子能還完？”

季曉氣哭了：“小時候你把我送走，現在我有事，怕我給你找麻煩是吧，我不要你管！”她委屈得口不擇言，“砰”地甩上房門，眼淚噴涌而出。

第二天天沒亮，爸爸一個人悄悄地出了門。他根據資料上的地址，竟然坐車找到了內蒙古，結果撲了個空。晚上住在賓館，曾經受傷的腳酸痛難忍，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未眠。后來，他給女兒發了信息：“女兒，是爸爸沒有保護好你，小時候送你去老姨家，是因為她家生活條件好，希望你把身體養好一點。爸爸希望你過得好，過得開心，爸爸不希望你那么辛苦，錢夠用就好，平安才是福氣。”

季曉反復地看著爸爸發的這條信息，過去對爸爸的怨氣和不理解，一下子就像是冰消雪融了。爸爸不是不喜歡她，也并非不欣賞她，正因為愛得深，便更添上那么多的牽掛，這種沉默，甚至是嚴苛的父愛，就是中國大多數父親的縮影。她鼓了鼓嘴，眼淚不爭氣地溢出眼眶。

平靜了心情，季曉給爸爸回了信息，說追債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她已經委托了律師，讓爸爸回家。

季曉一邊處理追債事務，一邊積極尋找機會，努力在舞臺上崛起。2021年，她獲得“世界時尚小姐最佳演繹獎”，還獲得“中國平面模特大賽”冠軍。2022年，季曉受邀參加星公益2022年春節聯歡晚會，參加了多場公益活動，還去北京太陽村慰問孤兒，在北京通州殘障學校做義工、授課。

2023年，季曉新的項目正在啟動，也順利拍完兩部電影，還擔任了主要角色。在殺青那天，爸爸媽媽出其不意地來到北京，還帶了只新疆的大盤雞，那是季曉小時候最愛吃的。媽媽開門見山地對女兒說：“你爸說你太忙不回家，我們來看看你。”

季曉帶爸媽去周邊旅游，爸媽非常開心。夜晚，季曉陪著爸媽一起去看煙花，看到空中升起璀璨的煙花，她覺得自己就像那些煙花，懷揣著美麗的夢騰空而起，然而卻在綻放的前一刻，消失在浩瀚的空中。但是她不會傷感，也沒有時間后悔，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去迎接下一次的綻放。

一轉頭，季曉看到頭發花白、有些駝背的爸爸，突然想起爸爸之前那句話：“錢帶夠了嗎？”她鼻子一酸，對爸爸媽媽說：“爸爸和媽媽都健康，就是女兒最大的福氣。”

季曉內心燃燒著一團火，在心里默默地發誓：一定要在事業上做出一番成就，給晚年的父母一份有質量的幸福生活。

有人說，爸爸是女兒今生的彼岸，爸爸是女兒最堅實的靠山。季曉覺得，爸爸就是一條堅實的船，載著自己心底那個夢，一直駛向彼岸。

編輯/陳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