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玲 郭一霖 黃濤 李朝鵬



摘要:完善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是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重要舉措,不僅有助于國家如期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目標,而且對探索經濟綠色增長新路徑、塑造區域協調發展新格局、促進低收入群體有效增收具有重要意義。現有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主要存在供需匹配不暢、交易成本過高、社會力量參與程度較低等問題,致使其對于綠色增長、協調發展和共同富裕的多重溢出效應難以充分發揮。立足于外部性、公共產品和產權理論,按照“資源價值化—價值資產化—資產產業化—產業生態化”的演化邏輯鏈條對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理進行解構分析。在此基礎上,從利益共同體和行動共同體視角提出“政府搭臺—市場運作—社會參與”的“碳匯銀行”模式,闡述其設計思路、運行機制、發展路徑與創新之處,其具體實施還面臨著核算體系有待完善、產權界定尚不清晰、市場需求挖掘不足等約束。提出完善碳匯核算體系、健全碳匯產權制度、多元主體協同發力等對策建議,為豐富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提供理論參考。
關鍵詞:生態產品;碳匯銀行;綠色增長;行動共同體;“雙碳”目標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8482023(04)005913
世界已經進入全球氣候變化時代,氣候變化成為人類發展面臨的最大的非傳統安全挑戰。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發布的《氣候變化2021:自然科學基礎》指出:“2011—2020年期間全球地表溫度比工業革命時期上升了1.09℃,高溫熱浪與干旱并發、極端海平面和強降水疊加等極端氣候事件發生的概率和頻率大大增加”,2021年第三季度河南、山西等地爆發的特大暴雨洪澇災害即是例證。作為遭受氣候變化不利影響最為嚴重的國家之一,中國始終高度重視氣候變化問題,相繼簽署了《京都議定書》《巴黎協定》等國際性氣候公約,向世界作出了要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的莊嚴承諾,并將“雙碳”目標落實情況納入地方政府績效考核體系。從排放端與吸收端來看,降低大氣中溫室氣體濃度的關鍵在于減少碳源與增加碳匯[1],但許多地區為了順利渡過“雙碳大考”,出現了強制性限產停工、拉閘限電等運動式“減碳”現象,這種犧牲長期經濟發展來換取碳排放量快速下降的做法無疑是因噎廢食。在此背景下,碳匯在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中的特殊作用受到了更多的關注,通過增加碳匯實現“凈零排放”被視作中國應對氣候變化成本較低、經濟可行的重要路徑。
碳匯作為森林等生態系統提供的重要生態產品之一,凝結著一般的、無差別的人類抽象勞動價值,具備稀缺性、公共產品特性和外部經濟特征[2]。2021年4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建立健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的意見》,首次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以文件形式進行了制度化表述,為實現生態產品價值提供了行動指南與基本遵循,同時,重點提出要“探索碳匯權益交易試點”。2021年8月,國家林業和草原局提出“十四五”期間要探索建立林草碳匯減排交易平臺,逐步完善林草碳匯生態產品多元化、市場化價值實現機制。2021年10月,國務院印發的《2030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提出要開展碳匯能力鞏固提升行動,建立健全能夠體現碳匯價值的生態保護補償機制,明確了實現碳匯生態產品價值是加快構建碳達峰、碳中和“1+N”政策體系的重要內容。由此看來,將傳統的碳匯資源賦予“產品”屬性,并納入市場交易過程中,不僅是實現“雙碳”目標的有效手段,而且可以起到點“碳”成“金”的功效。
總體來看,實現碳匯生態產品價值是提升中國氣候治理成效的創新舉措,也是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關鍵路徑,真正實現了“發展與生態”兩條底線一起守的目標,但是現階段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程度較低,受到社會資本難以引入、規模經營能力低下、交易成本過高等多重瓶頸制約。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否蘊含一定的科學機理?何種路徑能夠最大程度上實現碳匯生態產品價值?政府、市場和社會等多元主體在其中應該發揮何種作用?為了對上述問題作出回應,本文在對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理進行深入剖析的基礎上,提出了一種基于“碳匯銀行”模式的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可能的貢獻在于:一是立足外部性、公共產品和產權理論,提出了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理論框架,并以此作為“碳匯銀行”組織架構設立和管理職能分工的依據,為生態文明時代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具體實踐提供理論參考;二是從利益共同體和行動共同體視角出發,創新性地提出了“政府搭臺—市場運作—社會參與”的“碳匯銀行”模式,實現了碳匯生態產品生產、分配、交易和消費的全過程覆蓋,為最大程度縮減交易成本、培育交易動力提供渠道支撐;三是為碳匯資源豐富而經濟欠發達地區發揮生態優勢就近致富、實現先發展地區和后發展地區的包容性發展提供路徑支持。
一、文獻綜述
生態產品是中國由工業文明邁向生態文明背景下提出的獨創性概念,目前國外研究尚未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表述,相關研究主要聚焦在生態系統服務價值核算及付費等方面[35]。隨著人民對生態產品的需求與日俱增,國內學者關于生態產品概念的內涵、外延的討論日益豐富,認為除了直接或經過簡單加工就可供人類使用的自然資源要素之外,生態系統提供的固碳釋氧、水土保持、污染物降解等調節服務同樣屬于生態產品范疇[67]。在此定義下,在工業化時代不被定價而長期沉淀的碳匯資源也被視作一種廣義生態產品,可以通過不斷完善價值實現路徑將其潛在的經濟價值凸顯出來。梳理既往文獻可知,直接研究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的文獻較少,但碳匯本身的外部性與公共產品特征和其他生態產品同質同源,所以通過歸納和總結一般意義上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模式,對豐富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尤為重要。在經濟學分析中,生態產品的外部性特征被視為其價值實現的最大阻礙,想要實現外部性內部化,只能通過多種政策工具干預或者依靠已有或新建的交易機制來客觀反映生態產品價值[8]。從價值實現主體來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可歸納為政府主導、市場主導和社會主導三種模式[9]。
以政府為主導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主要包括生態補償、政府購買、生態稅費等手段[10],其中生態補償是絕大部分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主要途徑。雖然政府作為價值實現主體具有權威性、強制性與普惠性,能夠依靠行政命令較快實現大規模范圍的生態產品價值,但是自身也面臨較大的財政壓力。同時,資金補償的數額更加貼近機會成本,遠低于生態產品的實際價值,難以調動受補償主體持續提供優質生態產品的積極性。有鑒于此,許多專家學者開始注意到市場在實現生態產品價值方面的作用,建議將供求、價格和競爭等市場機制引入到生態產品的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等環節中來[11],并根據不同生態產品的功能屬性衍生出生態權益交易、配額交易、產權流轉、生態產業開發等多種市場化工具[1213]。相較于以政府為主導的價值實現路徑,市場的優勢在于能夠提供形式更為多樣的價值實現模式,生態產品供給方可以根據自身的偏好選擇某一種市場工具或工具組合進行交易。從交易結果看,均衡條件下的市場價格往往高于生態產品的實際使用價值,但由于市場機制的不完善和產權的天然模糊性,生態產品的價值實現容易存在市場失靈的問題。而以社會為主導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主要有社會組織直接付費、可持續生計發展和自組織支付等多種形式[9],可以在特定情境下彌補政府和市場的雙重失靈,但由于缺乏穩定的資金來源和完善的回報機制,無法進行持續性、大規模的運作,只能扮演局部領域的輔助角色。從理論和實踐來看,充分利用政府的權威、公信特征,輔以市場活力,發動全社會多維度廣泛參與,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可持續發展的關鍵[14]。
就碳匯生態產品而言,其價值實現路徑依舊是以政府和市場兩種力量為主導,主要涉及履約市場與自愿市場下的碳匯交易,其中多數碳匯生態產品依托全國及試點碳交易市場抵消機制、國家核證自愿減排機制進行交易,但現階段中國碳匯生態產品交易仍然面臨諸多挑戰。一是供需匹配不暢。鑒于減排交易量小、個別項目不規范等問題,2017年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暫停受理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備案申請,而隨著全國碳交易市場的正式開啟,現有核證減排量存量已經無法有效滿足碳市場容量[15]。在此背景下,許多碳匯項目只能通過試點碳市場進行交易。由于交易機制、項目方法學的不統一,不同試點碳市場所提供的碳匯生態產品在跨區域、多層級交易層面存在諸多限制,生態產品供給方與需求方、資源方與投資方無法實現高效對接,致使大量的碳匯生態產品不能轉化為市場上可流通的合格商品,行為決策的有偏使得已完成大量前置投入的碳匯供給無法被市場消納,造成供需失衡[1617]。二是交易成本過高。碳匯交易涉及產權確權、資源監測、價值核算、核證備案等多項環節,特別是監管部門對碳匯交易流程的規定過于嚴苛和復雜,增加了參與碳匯交易項目的交易成本[18],煩瑣的辦理環節和過高的交易成本將會減弱外生激勵和價值認同給碳匯供給方帶來的參與意愿[19]。三是社會力量參與程度較低。目前碳匯交易市場尚處于淺層化發育階段,關于交易咨詢、非政府組織監督、股權交易、碳匯信貸等中介服務引入不足[2021],未能充分發揮社會主體的作用。
二、完善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的重要意義
(一)宏觀層面:探索經濟綠色增長新路徑
中國是世界上碳匯資源最為豐富的國家之一,森林、草地、濕地、海洋等生態系統所能提供的碳匯生態產品數量巨大,具備萬億級的潛在市場價值。以森林生態系統為例,截至2019年,中國森林蓄積量達到175.6億立方米,相較2005年增加51.04億立方米。2020年習近平總書記在聯合國氣候雄心峰會上宣布,2030年中國森林蓄積量將在2005年基礎上繼續增長60億平方米。此外,2020年6月,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自然資源部聯合印發的《全國重要生態系統保護和修復重大工程總體規劃(2021—2035年)》指出:2035年中國森林蓄積量將達到210億立方米,將比2005年增長85.44億立方米。隨著森林蓄積量的提高,碳匯生態產品的經濟效應進一步凸顯(見表1)。相關資料顯示,森林蓄積量每增加1立方米,平均能吸收1.83噸二氧化碳
數據參考原國家林業局印發的《林業產業發展“十三五”規劃》。。按照《碳匯造林項目方法學》的要求,可納入國家核證自愿減排機制
交易的林業碳匯項目土地必須是2005年2月16日之后的無林地,假設交易價格為55元/噸,林業碳匯項目市場的潛在價值為5?137億元至8?600億元。由此可見,碳匯生態產品具有廣闊的市場前景。目前,中國經濟已經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依靠資源消耗、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的粗放式發展方式逐漸被摒棄,亟須尋求和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此時,發展環境友好、資源節約的碳匯交易就成為高質量發展的較好抉擇之一,特別是隨著碳達峰、碳中和被納入生態文明建設整體布局,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的完善必將進一步提升市場的潛在價值,為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強勁動能。
(二)中觀層面:塑造區域協調發展新格局
為了更加直觀地分析碳匯資源分布與經濟發展的空間異質性特征,采用自然斷裂法將2020年全國各省份(不含港、澳、臺地區)的碳匯資源、地區生產總值劃分為低水平、中低水平、中高水平、高水平四種類型(見表2)。其中,碳匯資源總量的估算主要涉及林地、草地、水域以及未利用地的碳匯[22]。分區域來看,2020年中國碳匯資源豐裕程度大致呈現出“東—中—西”梯次遞進的空間特征,而經濟發展水平卻呈現出由東部向中西部逐步下降的“中心—外圍”模式。分省份來看,中西部省份大多屬于經濟發展的中低水平和低水平地區,卻集聚著全國大部分的碳匯資源,而其豐富的碳匯資源稟賦并未有效轉化為經濟優勢,出現“碳匯高地”與“經濟洼地”并存的異化現象,其中西藏同時屬于碳匯資源豐裕程度高水平地區和經濟發展低水平地區,這說明碳匯分布與經濟發展存在顯著的空間錯位,在地理位置上碳匯豐裕地區與經濟欠發達地區高度重疊。基于社會公平、政治穩定等因素權衡,在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的設計層面,必須貫徹生命共同體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重要理念,從實現碳匯生態產品等價交換入手,讓提供碳匯生態產品的地區和提供農產品、工業產品、服務產品的地區共享發展成果,塑造區域協調發展新格局。
(三)微觀層面:初次分配中促進低收入群體增收
2018年中共中央和國務院發布的《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三年行動的指導意見》提出“鼓勵納入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重點排放單位購買貧困地區林業碳匯”,明確了碳匯交易是打贏脫貧攻堅戰的重要舉措之一。但是,現階段中國脫貧攻堅工作重心已經發生了從消除絕對貧困到緩解相對貧困的重大轉變,在新發展階段的核心內容是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實現全民共享發展成果。共同富裕的著力點和切入點是“提低”,以克服相對貧困為重點,而促進低收入群體增收的關鍵就是在初次分配中提升低收入群體的勞動性收入和財產性收入。在中國集體林權制度改革已經較為完善的背景下,碳匯生態產品的地理分布、產權歸屬可以形成天然的“過濾器”,保證生態收益持續不斷流入低收入群體,有效提升低收入群體的可持續生計能力。一方面,低收入群體可以通過從事營林造林等經營活動,將生產出的碳匯生態產品進行出售獲得勞動性收入;另一方面,在勞動力缺乏的前置條件下,低收入群體也可以將自身碳匯生態權益合理轉讓給企業或村集體,從而獲得財產性收入。因此,完善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是在初次分配中促進共同富裕的重要手段,能夠最大程度上提升低收入群體的生產者剩余,進一步緩解再分配和三次分配的財政壓力和政策壓迫感[23]。
三、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理論邏輯
從現實來看,關于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理論探索嚴重滯后,而完善和創新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是一項復雜、長期而又艱巨的系統性工作,需要有科學、完整的理論基礎作為機制運行的具體參照。本文基于外部性、公共產品和產權理論對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理進行解析,發現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一個基于資源價值識別、界定、運營、反哺的保值增值過程,遵循“資源價值化—價值資產化—資產產業化—產業生態化”的演化邏輯鏈條(見圖1),并以此作為“碳匯銀行”組織架構設立和管理職能分工的依據。
其中,資源價值化主要是通過對碳匯資源存在價值進行識別評估,讓社會群體認識到其蘊藏的經濟效益、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價值資產化主要是通過對碳匯資源進行產權界定轉化為資產,構建“保護者收益、使用者付費、破壞者賠償”利益導向機制,明確碳匯資產的使用價值;資產產業化主要是將碳匯資產賦予“產品”屬性,通過規模化、專業化、產業化的運營方式,實現資源變現,體現其交換價值;產業生態化主要是利用碳匯生態產品在市場交易中獲得的貨幣收入對生態系統進行修復和建設,從而保證碳匯供給的穩定性,以求獲得“持續的收入流”。四者單獨成篇卻又不可分割,相繼循環運動組成了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完整機理體系。
(一)碳匯資源價值化
科學識別和精確評估碳匯資源的存在價值是實現生態產品價值的邏輯起點。由于生態系統構成的復雜性與效能的多樣性,外界更多關注的是生態系統在提供生產資料、發展生態文化(如精神、娛樂和文化收益)等方面產生的顯性價值,忽略了其在生態調節(如涵養水源和固碳釋氧)、生命支持等方面產生的隱性價值,致使碳匯等無形資源遲遲難以通過貨幣手段來反映自身價值,而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核心內涵實際上是隱性的生態產品價值的顯性化[24]。此外,公眾對于碳匯交易的認知度不高,相關知識普及程度低,依舊保留著“產品高價、資源低價、環境無價”的老觀念,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碳匯資源的租值耗散現象,客觀上形成新的“隱性剝奪”。與碳捕獲、碳封存等高成本技術相比,碳匯交易不僅投入低、易操作、見效快,還能推動減排與經濟發展齊頭并進。因此,只有讓外界認識到碳匯資源的存在價值,并利用清晰的核算體系和定價手段加以凸顯,才能激發供給方開發碳匯資源的內生動力。
(二)碳匯價值資產化
推動碳匯資源向資產轉變是將生態產品引入市場化交易的前提條件。由于碳匯資源存在顯著的外部性,如果不對其權屬關系進行明確,將會導致資源被過度地浪費或侵占,造成“公共地悲劇”。新制度經濟學認為,有效的產權制度是實現外部效應內部化較好方式之一,可以避免出現“搭便車”行為,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當碳匯資源具備了明晰的產權且產權具有可交易性時,就可以轉化為碳匯資產參與市場交易,并通過產權流轉對資源進行集中收儲和規模整治。此外,在推動碳匯資源向資產轉變的過程中,可以建立起以產權為基礎的“激勵—約束”體制,從而有效管理和保護碳匯資源的使用價值。一方面,供給方和投資者(保護者)從事投入、生產和提供服務的預期和安全感得到保障,有益于吸引勞動力、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不斷流入,提高碳匯生態產品的供給能力;另一方面,最終消費用戶(使用者)必須繳納相應費用,才能享受碳匯生態產品帶來的效用,破壞者在損害碳匯生態產品提供所依賴的生態環境時要付出高昂的貨幣賠償,用于替代修復。
(三)碳匯資產產業化
推動碳匯資產產業化是挖掘生態產品經濟效益的關鍵環節。碳匯資產產業化的核心在于碳匯資產的產品化。碳匯資源轉換為碳匯資產,最大的特征是能夠提供預期的經濟利益[25],但是這種利益具有不確定性,必須緊緊依附于市場載體才能獲得碳匯資源的貨幣化收入。因此,碳匯資產必須經過投資者的資金支持、人力資本投入等多重程序轉化為碳匯生態產品后,再通過整理提升和提質增信的平臺運營,才能在市場上以交換價值即價格的形式實現其貨幣價值。此外,還需借鑒“生態產業化”的思路,不斷開拓碳匯生態產品的應用場景。通過將碳匯生態產品植入酒店、旅游、購物、直播等商業場景,培育“碳匯+”產業,實現生態產品交易與公眾消費的良性互動,尋求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多場景表達。
(四)碳匯產業生態化
推動碳匯產業生態化是實現生態產品價值良性循環的重要支撐。值得注意的是,碳匯產業生態化的實質在于實現碳匯功能和貨幣收益的同步可持續,其機理根基來源于“兩山”理論:在推動“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轉變的過程中,更需要時刻思考如何實現“金山銀山”對于“綠水青山”的反哺作用。因此,碳匯生態產品通過市場實現其價值之后,應當將部分獲得的貨幣收入用于生態資源保護、生態技術改進或者生態耗損的修補。按照資本循環與價值增值原理,對生態系統的維護和建設,既可以進一步改善生態環境、發揮碳匯的生態調節服務功能,又可以實現碳匯生態產品的數量增殖和質量增值,從而給供給方和投資者帶來持續的經濟收益,繼續提高其參與碳匯交易的積極性。
四、碳匯銀行: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的創新模式
(一)碳匯銀行模式的設計思路
碳匯銀行的設計思路緊緊圍繞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主體展開,核心在于構建“政府—市場—社會”的利益共同體和行動共同體(見圖2)。由于在碳匯生態產品生產、轉化和效益產出的過程中涉及眾多利益相關方,任何單一主體主導下的價值實現模式都難以充分解決復雜多樣的利益矛盾,這就要求尋找到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主體的共同利益,并以此為紐帶構建“收益共享、成本共擔”的利益共同體。具體而言,政府、市場和社會的共同利益都是為了實現經濟發展和生態建設的雙贏,只不過政府的生態訴求更為明顯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明確提出:“加強中央政府宏觀調控職責和能力,加強地方政府公共服務、市場監管、社會管理、環境保護等職責。”同過去相比,《決定》在政府職能界定方面新增了“環境保護”要求,政府職能的轉變表明滿足生態訴求將成為未來我國經濟發展的剛性約束。,而市場和社會更加注重經濟訴求,三者構成的利益共同體本質上由供給—需求關系決定。政府憑借自身的權威、公信等優勢,可以穩定市場、社會等相關利益方的盈利預期,從而避免財政壓力過大、資金利用效率較低等問題;市場可以通過供求、競爭和價格等機制最大程度提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效率,相應的政府規制和社會力量參與能夠有效防止市場失靈的出現,而社會力量則主要通過提供中介服務來彌補特殊情況下政府和市場的雙重失靈。
基于對上述利益聯結機制的剖析,碳匯銀行模式最終實現了“政府搭臺—市場運作—社會參與”的行動共同體。其中,“政府搭臺”是指政府將產權確認、核證備案、運營管理、生態修復等職能授予碳匯銀行,并發揮審核和監管作用,確保交易信息披露充分和資源用途合法合規,其職能定位是碳匯銀行頂層設計的制定者、交易市場的規制者、市場主體的培育者;“市場運作”是指整個碳匯交易過程全部在碳匯銀行進行交易,碳匯銀行將打包好的碳匯生態產品出售給需求方獲取相應的價款,并按比例將利潤用來生態修復和分紅;“社會參與”是指積極引入金融服務機構、咨詢機構、非政府監督機構等社會力量,為碳匯銀行和供需雙方提供資金支持和咨詢服務,并發揮第三方監督作用。
通過構建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利益共同體和行動共同體,碳匯銀行還期望獲得高排得降、人民得利、社會得綠三個方面的成效。其中,“高排得降”是指以建設規范化、模式化的碳匯銀行為突破口,調動碳匯供給方生產碳匯的積極性,充分發揮生態系統的固碳釋氧能力,從源頭上降低碳排放;“人民得利”是指擁有碳匯資源的主體可以通過碳匯銀行成為現實中的“賣碳翁”,將無形的碳匯資源轉變為有形的貨幣收入,真正意義上實現生態惠民利民,特別是欠發達地區的群眾可以借此追趕發達地區的腳步,享有基本相當的生活水平;“社會得綠”是指進行碳匯交易不僅不會對自然環境進行一絲一毫的損害,而且還會利用資金收入用于生態系統的修護與建設,為建成美麗中國增添綠色底色和生態成色。
(二)碳匯銀行模式的運行機制
碳匯銀行的組織架構包括“4中心”“3平臺”“2公司”,涵蓋前端、中端、后端三大環節,涉及政府、企業、農戶、第三方中介服務機構等多元主體,具體運行機制如圖3所示。在交易之前,由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生態環境部、自然資源部等政府單位聯合發起碳匯銀行的創建,做好組織框架編制、交易規則制定等工作,并對碳匯銀行的日常運行進行審核和監管。為了實現政企分開和職能分離,碳匯銀行的組織形式是有限責任公司,可由政府授權下屬出資人代表設立。作為促進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特殊機構,碳匯銀行不完全以盈利為目的,避免過度趨利性導向,其收入以滿足日常運行成本為主。
在前端環節,碳匯銀行主要進行實物核算與初步定價工作,重點解決資源家底不清、價值凸顯不明等問題。如何對規模龐大、種類繁多的碳匯資源進行科學化、智能化管理,進一步理清碳匯資源賬本,是碳匯銀行首先要解決的重要問題。為此,碳匯銀行下屬的大數據信息管理平臺利用遙感、物聯網、區塊鏈等高新技術,結合實地勘探結果,對全國森林、濕地、草原、海洋等生態系統的碳匯資源進行統計,形成全國碳匯資源“一張網、一張圖、一個庫”,對其存量變化進行動態監管。在對碳匯資源進行規范化管理后,面臨的突出問題就是如何精確反映碳匯資源蘊藏的經濟價值。為此,碳匯價值評估中心依據相應的方法學對不同區域或主體的碳匯實物量進行核算,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價值估算,制定出初步的參考價格,構建符合不同類型碳匯資源的實物量與價值量賬戶,并出具監測報告與核證報告。
在中端環節,碳匯銀行主要進行資源整合與核證備案工作,重點解決資源空間分散、權屬關系模糊等問題。在完成價值量化工作基礎上進一步發揮碳匯資源的規模效益,推動資源變資產是實現市場化交易的前提。為此,資產收儲托管中心根據資源摸底結果,明確碳匯產權主體、產權狀態、產權內容。碳匯所有權主體可以根據自身偏好,選擇贖買、托管、租賃、入股等單一或綜合契約方式,將碳匯資產流轉到碳匯銀行。然后,核證減排備案中心評審碳匯價值評估中心出具的監測報告與核證報告,對通過評審的項目進行登記和減排量備案,完成市場交易前所有準備環節。
在后端環節,碳匯銀行主要進行運營管理與信息共享工作,重點解決經營可持續性不強、信息披露不足等問題。在前端與中端環節完成后,碳匯銀行中的“碳”已經具備了可監管、可量化、可追溯的特征,滿足碳匯資源“產品化”的條件。此時,促進碳匯資產產業化和產業生態化就成為可持續運營的關鍵。為此,交易中心將備案后的碳匯資產整合成優質產品包進行市場化交易,在碳匯價值評估中心制定的參考價格基礎上,進一步通過公平競價的方式出售給碳匯需求方。信息交流平臺會將最新的官方政策、碳匯交易價格、成交量等信息在網站上披露,避免供求雙方與投資方陷入信息不對稱的窘境,為招商引資、供求匹配提供有力支撐。在所有交易環節結束后,所獲利潤處理除了按比例用于分紅、覆蓋成本之外,碳匯資產經營公司會對擁有經營權、使用權的森林等生態系統進行系統性修復與維護,為獲得持續優質的生態產品供給提供保障。
此外,風險管控平臺會根據碳匯交易過程中各階段特征做出風險預警,并及時做出應急方案。由于政府支持不足以滿足碳匯銀行收儲整合資源、尋找生態產品買方等日常運行需要,特意設立的碳匯融資擔保公司就承擔著對接金融服務機構的責任,為碳匯銀行的可持續運營提供充足的資金。值得注意的是,隨著碳匯銀行的成熟運轉,公眾會進一步認識到碳匯市場蘊藏的經濟價值,撬動社會力量參與到碳匯交易市場當中。譬如,相當的咨詢服務機構會給碳匯供需雙方和碳匯銀行提供碳匯增產、購買決策、管理優化等多方位服務;非政府監督機構也會作為政府監管的輔助力量,核實稽查碳匯銀行交易項目的數量與質量、交易過程是否透明化等問題。
(三)碳匯銀行模式的發展路徑
以產品類型與購買對象為劃分標準,碳匯銀行的發展路徑包括3個階段,如圖4所示。(1)萌芽期。交易標的以林草碳匯生態產品為主,探索濕地、海洋等碳匯量化評估方法與交易可行性;購買對象以政府與企業等具有強制減排目標的主體為主。(2)發展期。貫徹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體理念,將森林、草原、濕地和海洋碳匯生態產品全部納入交易標的;購買對象新增大型活動主辦方、公益組織等自愿減排
主體(非個人)。(3)成熟期。持續豐富碳匯生態產品類型,將碳匯現貨交易逐步延伸至期貨交易;購買對象面向全社會開放,普通公眾均可參與。除此以外,貫徹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滿足國內需求的基礎上,將碳匯生態產品推向國際市場,實現助力全球氣候治理和開辟中國綠色經濟增長新路徑的雙贏。
(四)碳匯銀行模式的創新之處
碳匯銀行是借鑒商業銀行“分散式輸入、集中式輸出”的運行特點搭建而成的圍繞碳匯資源流轉、整合、市場化交易和可持續運營的平臺,與傳統意義上的銀行有所區別。碳匯銀行的設立借鑒了國家核證自愿減排機制與生態銀行建設的經驗教訓,三者之間既存在明顯差異,又具備一定的共性(見表3)。(1)價值目標。國家核證自愿減排機制的建立主要是為了應對日益增長的國際減排壓力和推動能源經濟的低碳轉型[26],兼顧碳匯資源經濟價值的顯現,更多的是出于生態保護和氣候治理的目的;生態銀行則是聚焦自然資源資產化、資本化轉化通道不暢等問題,以高效推動自然資源開發利用和生態產品價值增值為核心目標[3],更強調“發展”的邏輯;碳匯銀行既注重對于碳匯生態產品經濟價值的挖掘,又重視生態系統的修復與建設問題,通過在“發展”和“生態”兩方面協同發力,發揮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對綠色增長、協調發展和共同富裕的多重溢出效應。(2)交易標的。國家核證自愿減排機制的交易標的主要包括可再生能源、林業碳匯以及甲烷利用等項目產生的核證減排量。從已備案的減排量分布來看,水電、風電和甲烷利用項目是核證減排量產出的主要來源,而碳匯項目受制于資源分散、權屬復雜等因素制約,在核證減排量產出中占比較小;生態銀行的交易標的主要是森林、草地、河流、礦產等有形資源的使用權、經營權,被廣泛應用在現代農業、康養旅游、文化創意等諸多場景,這也導致現有生態銀行的運行模式不能充分適用于碳匯等無形資源;碳匯銀行的交易標的明確為碳匯產權,通過產權交易或重組實現對零散的碳匯資源進行集中收儲,滿足規模化經營的要求。(3)交易范圍。國家核證自愿減排機制和碳匯銀行均覆蓋全國范圍內的碳匯交易及相關活動,滿足不同地區碳匯生態產品進行跨區域、多層級交易的需求,而現階段生態銀行的交易多為部分區域內部、點對點的案例,尚未建立起統一政策、統一管理的國內大市場,交易流動性和透明性不足導致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程度較低。
綜合來看,碳匯銀行是在汲取國家核證自愿減排機制與生態銀行建設經驗教訓的基礎上,結合碳匯資源的特點及其價值實現的理論邏輯,通過進一步完善設計思路和運行機制來推動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其創新之處表現為:一是堅持“發展”和“生態”兩條底線一起守的價值理念,將推動碳匯生態產品價值
實現所獲得的收益適量反哺給生態系統,形成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的良性循環;二是以產權交易或重組
為突破口,既滿足社會資本進入的規模門檻,又能較好地發揮規模效應在降低成本方面的優勢;三是通過實現國家層面的整體部署,增強碳匯交易市場的流動性和透明度,更加準確地反映碳匯生態產品的實際價值。
五、碳匯銀行模式實施面臨的現實約束
從“前端—中端—后端”三大環節來看,碳匯銀行模式的具體實施還面臨著核算體系有待完善、產權界定尚不清晰、市場需求挖掘不足等約束。
(一)前端環節:核算體系有待完善
由于碳匯生態產品的特殊形態和自身具有的外部性、地域性等特點,產品實物量的計量較為困難,核算體系的不完整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碳匯交易的發展。現階段碳匯生態產品實物量核算主要存在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碳匯項目方法學亟須進一步豐富。截至2020年,在國家核證自愿減排機制備案的方法學約200項,絕大多數方法學應用于估算可再生能源開發、廢物處置、工業能效提升等領域的減排量,而涉及碳匯核算的方法學只出臺了6套,涵蓋森林、竹林、草地、耕地4類碳匯,其中應用相對成熟的只有碳匯造林、森林經營和竹林經營3類碳匯核算方法,如海洋碳匯、濕地碳匯、巖石碳匯等方面的方法學還未完全成形。二是碳匯項目方法學過于復雜,可操作性和成本有效性較低。以林業碳匯為例,現有項目方法學的準入門檻較高,對森林土壤、類別及開發時間均有嚴格規定,且計量程序繁雜、時限較長,致使提供碳匯生態產品的總成本大幅增加,嚴重阻礙了碳匯項目的市場化進程。在前端交易環節,分類分級評估碳匯的實物量與價值量是碳匯銀行的關鍵任務,實物量核算體系的缺陷直接給后續的價值量化帶來阻礙。因此,探索出一套全面、系統、能推廣的核算體系對碳匯銀行的穩健運行至關重要。
(二)中端環節:產權界定尚不清晰
碳匯產權界定模糊問題突出,缺乏相應法律制度的保護與約束,嚴重阻礙碳匯生態產品的市場化交易。由于碳匯交易在近些年才逐漸興起,碳匯產權的法律屬性尚不明確,難以厘清其與森林、草原、濕地等生態系統的產權關系。當前,關于碳匯產權轉讓、交易均停留在政策導向層面,未上升至法律范疇,導致很多糾紛與矛盾無法得到有效解決[27]。碳匯產權缺位除了造成生態產品供給激勵缺失、投資主體參與度不高、碳匯所有權主體權利易遭侵害等不利影響外,最大的不足在于限制了產權的合理流轉,使得碳匯交易僅能在政策允許的小規模、碎片化的區域內進行,無法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以森林碳匯交易為例,由國家林業和草原局批準許可的林業碳匯交易項目中確認的林業碳匯產權是一種行政結果,不具有可以自由轉讓或交易的性質[28]。在中端交易環節,碳匯銀行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通過產權流轉或以租代售等方式收集農戶、營林造林企業等多元主體手中分散的碳匯資源,并為后期的市場化交易做準備工作。如果碳匯產權的主體、內容與行為方式不能得到清晰界定,實現碳匯資源的聚零為整和市場化交易就無從談起。
(三)后端環節:市場需求挖掘不足
碳匯市場需求動能嚴重不足,買方市場長期存在,導致碳匯生態產品的經濟價值未能通過市場機制充分體現。從履約市場來看,碳匯主要是在行政命令和規則約束下形成的派生需求,而非企業自動形成,導致碳匯生態產品購買主體相對單一,主要是部分要求強制減排的企業。此外,從中國碳交易市場抵消規則來看(見表4),全國及試點碳交易市場對抵消比例、項目來源、減排量產生的時間都設置了相應的準入門檻,導致履約市場的碳匯生態產品需求無法得到充分釋放[29]。從自愿市場來看,在缺乏強制要求與
激勵機制的前提下,社會公眾對碳匯生態產品的支付意愿較低,參與碳匯交易的積極性不高。在后端交易環節,尋找買方和實行公平競價是碳匯銀行實現生態產品價值的核心步驟。市場需求挖掘不足將會帶來兩方面的影響:一是碳匯供給方處于議價的劣勢地位,產品的實際經濟價值被大大低估,使得碳匯供給方獲得的收益與付出的產品數量和質量不相匹配,供給方提供優質產品的積極性降低,碳匯銀行很難獲得穩定的貨源;二是碳匯銀行將會花費大量的成本去尋找合適的買家,而沒有足夠時間聚焦在優化自身組織架構和提升公司管理水平等核心工作上,導致其日常經營難以為繼。如何有效解決市場需求不足問題已經成為碳匯銀行面臨的重大問題。
六、結論與建議
本文立足于外部性、公共產品和產權理論,發現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一個基于資源價值識別、界定、運營、反哺的保值增值過程,遵循“資源價值化—價值資產化—資產產業化—產業生態化”的演化邏輯鏈條,在此基礎上構建了基于“碳匯銀行”模式的碳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碳匯銀行是借鑒商業銀行“分散式輸入、集中式輸出”的運行特點,搭建而成的圍繞碳匯資源流轉、整合、市場化交易和可持續運營的平臺。區別于傳統意義上的銀行,碳匯銀行屬于政府為實現碳匯生態產品價值而設立的特殊機構,其實質是一種自然資源運營管理平臺。碳匯銀行通過實行資源摸底、價值量化、產權流轉、核證備案、市場交易等流程“一站式”辦理,形成了“政府—市場—社會”為主的利益共同體與行動共同體,從而有效推動了碳匯供給方與需求方、資源方與投資方高效對接,為實現碳匯生態產品價值提供有力的渠道支撐,但碳匯銀行的具體實施還面臨著核算體系有待完善、產權界定尚不清晰、市場需求挖掘不足等現實約束。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完善碳匯核算體系,夯實技術支撐。科學核算碳匯生態產品實物量是碳匯銀行穩健運行的先決條件,完善的核算體系可以為碳匯交易提供技術支撐。一是持續豐富碳匯生態產品核算方法學。借助國內試點碳市場與國際先進地區的做法,由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生態環境部、自然資源部等相關部門組織優勢力量,修訂更新森林、竹林、草地、耕地碳匯核算方法,研究制定海洋、濕地等多類碳匯的核算方法,在保證方法科學性的前提下盡量簡化核算程序,確保方法的可實操性與易推廣性。二是加快碳匯專業高層次人才隊伍建設。培養引進熟悉碳匯標準制定、模型建立、計量監測等方面的專業人才,開展全方位、多渠道、多層次的技能培訓和實踐活動,為健全完善碳匯核算體系提供智力支持。
第二,健全碳匯產權制度,暢通流轉渠道。產權清晰是碳匯從公共產品屬性轉化為商品屬性的必然要求,也是碳匯銀行實現資源集中收儲的關鍵。政府應該加快出臺碳匯高位階法律法規,賦予碳匯產權明確的法律地位,厘清碳匯產權與林權、草地收益權等已有產權之間的關系,從根本上解決碳匯生態產品“歸誰有”“歸誰管”和“歸誰用”等重大問題,明確各類碳匯的所有權、使用權、收益權在所有者、政府、購買者等多個主體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明確侵權行為發生時不同主體應承擔的侵權責任,為解決農戶、營林造林企業、村集體、控排企業之間有關林權、碳匯產權糾紛提供法律依據。在此基礎上,充分依托國土空間調查結果,有序推進碳匯產權統一確權登記工作,合理界定贖買、托管、租賃、入股等權責歸屬,讓碳匯資源“活起來”,為實現規模化經營提供良好的制度保障。
第三,多元主體協同發力,擴大市場需求。碳匯交易市場本質上是一種政策驅動型、需求拉動型市場,涉及政府、企業與個人等多元主體,碳匯銀行的可持續運營離不開上述主體的共同努力。一般而言,政府對高排放企業的管控越嚴格,企業的碳匯需求也就越大。政府應該適當增強對企業排放的管控力度,并在此基礎上減少碳排放配額的發放,提高碳匯的抵消比例,取消項目來源地、項目時間等限制,鼓勵企業優先購買碳匯生態產品來滿足自身的減排需求。企業在完成自身減排義務之外,應當明確在第三次分配中的作用,堅持無償、自愿的價值導向,通過志愿服務、公益活動等形式向全社會普及碳匯在應對氣候變化、增進民生福祉等方面的作用,提升社會公眾參與碳匯交易的自覺性、主動性、積極性。鼓勵個人與大型活動舉辦方等釋放“碳足跡”的主體通過“零星購買”的方式,將碳匯生態產品植入到日常活動中,更大程度上激活市場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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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鄭雅妮,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