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所寓而發之

薛永年

唐輝 1965年生，北京人。現為全國勞動模范，編審，榮寶齋副總經理，榮寶齋畫院院長，中國畫學會副會長，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畫藝委會委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創作研究中心研究員，中央文史館畫院研究員，北京宋莊新的階層聯誼會監事長，北京市政協書畫院副院長，北京美術家協會理事。其作品先后被《美術報》《美術》《美術觀察》《美術之友》《中國書畫》等報刊專題報道，出版有《唐輝畫集》《唐輝專刊》《唐輝速寫》等個人專集多種。

20世紀引進的寫實主義，對中國山水畫有利也有弊，利在推動了對景寫生，促進了“師造化”傳統的回歸，弊在容易受實景的局限，不能更大限度地“得心源”，實現筆墨與丘壑的互動。唐輝原來擅長人物畫，造型功夫深，寫生能力強，不乏學院寫實主義的沾溉。后來因工作的特點，他轉向了山水畫創作，但所畫山水，幾乎沒有受寫實主義的影響，直接回歸寫意傳統。觀賞他的山水畫集，深感風格強悍蒼渾，意境雄奇幽僻，筆墨深厚老到，善于取法前人精粹，自家面目日益成熟。

他的山水畫，多墨筆淡色。論構圖，則每取近景，或山起人面，或云生馬頭，大膽截取景觀，氣勢直逼眉宇。論景象，則多造境，或畫奇松詭石、深谷幽居，或畫云山映翠、碧嶂煙嵐，或畫千崖秋氣、萬壑云山，或寄情于國內黃山名勝，或者發興于歐洲阿爾卑斯山，但均以我心提煉并驅遣古法，以視覺張力突顯丘壑，發揮筆墨蒼辣之美，構筑了雄渾高曠之境。至于詩書畫的結合，更繼承文脈，三絕求通，書法樸拙如北朝碑刻，題寫則古人名句或自撰聯語，畫境詩題互相生發，格調境界隨之彰顯。

看唐輝的寫意作品，不免想起明末徐沁之論：“能以筆墨之靈開拓胸次而與造物爭奇者，莫如山水。當煙云滅沒，泉石幽深，隨所寓而發之，悠然會心，俱成天趣，非若體貌他物者，殫心畢智，以求形似，規規乎游方之內也。”考究唐輝的藝術淵源，就筆墨與境界的關系，可見董其昌的觀念，就丘壑筆墨的法脈，更見對明末清初的新安派的發乳，特別是髡殘、程邃和戴本孝。值得注意的是，唐輝的取法新安派，借徑于近代的黃賓虹和當代的賴少其，而對黃賓虹、賴少其的學習，既斟酌其跡，尤師法其心。

這心，就是師古人而不被成法束縛，有所損益，有所改造。就是師造化而不心為物役，驅遣丘壑，再造山川。就是得心源而求“境與性會”，以心造境，內美煥然。黃賓虹雖行萬里路，但文脈植根于新安，表現的內美，必求“山川渾厚，草木華滋”，草木的華滋，主要來自植被豐茂的南方，故渾厚茂密而幽深靈動。而唐輝足跡南北東西，但身為北京人，探索的內美，卻不乏北方氣質，故樸拙沉雄，在高曠豁然中，無意中流露出燕趙之士的慷慨悲歌。

唐輝在同齡畫家中，好學多思，文筆亦佳，可以看出，他的藝術理念不僅消化了張璪的“外事造化，中得心源”，也囊括了董其昌的“畫家以古人為師，已自上乘，進此當以天地為師”，顯示了善于繼承的智慧，發揚了古人以筆墨變自然為藝術的要妙，并在笪重光所謂的“天懷意境之合”中，注入個人感受，體現情懷趣致，表達精神境界，又在近當代借古開今大家直指高峰的獨特經驗里獲得了啟示。他的藝術取得新的超越，是可以預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