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通寶見證明亡清興戰事風云（上）

張彥剛

1644 年4月25日，李自成大順農民起義軍攻陷北京，明思宗崇禎帝朱由檢自縊煤山，明王朝就此滅亡，享國276 年。山海關守將吳三桂降清，與多爾袞的清軍合兵一片石，一戰擊潰李自成民軍，清兵入關攻入北京。多爾袞把年幼的清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以及朝廷由東北的盛京沈陽遷至北京，完成定都北京大業。之后，華夏大地形成了清廷關東鐵騎軍與李自成大順農民軍、張獻忠大西農民軍、明朝宗室及文武大臣逃往南方建立的“南明”政權軍隊四方角斗的局面。這一局面持續到順治十八年（公元16 61年），吳三桂出師緬甸，俘虜南明永歷帝朱由榔，并于次年6月將其押至昆明絞殺之后基本宣告結束。期間，各地反清復明的浪潮迭起。

“ 大明通寶”就鑄行于這一歷史時期，小小的方圓間承載了這段跌宕起伏的歷史。大明通寶以國號為名，它的出現必然與大明朝政權或與大明政權的擁戴者有關。早些年，大明通寶到底鑄行于何時一直沒有定論。據史籍記載，大明通寶的鑄期有洪武、嘉靖、隆慶、萬歷時期及南明魯王等多種說法。經泉界學者的不懈探討研究，如今，洪武、嘉靖、隆慶、萬歷四朝鑄造之說已被否定。

兩股勢力分庭抗禮

從目前的收藏和出土發現情況來看，大明通寶分光背、背上“工”、背上“戶”、背上“招”、背上“帥”和背右“帥”等多種，鑄工及錢文風格差異大。大明通寶光背多出自山西大同地區，背“工”、背“戶”多出自江浙地區，以鎮江、紹興為多，背“帥”字錢多數集中發現于甘肅張掖地區。大明通寶小平錢直徑通常在2.4厘米至2 . 6厘米之間，厚在1.4毫米至2毫米左右，重約4克至5克上下，錢文為楷書，對讀。

清康熙年間黃宗羲的《行朝錄》之四《魯王紀年》載：“（弘光元年）十二月，上回越城。以謝三賓為禮部尚書；尋入東閣。鑄大明通寶錢。兵部主事王正中進某所造監國魯元年大統歷。”《三藩實錄》記載：“魯王名以海，避難臺州，乙酉（1645年）六月立，十二月鑄大明通寶”。從相關文獻看，明崇禎十七年（1644年）2月，朱以海被封為魯王，后李自成攻陷北京，朱以海南逃。不久福王朱由崧在馬世英、史可法等擁立下即位于南京，建立“弘光”朝廷，并命朱以海駐守浙江臺州。清順治二年（1645年），在清軍的攻擊下，南京、杭州先后淪陷，隨即弘光朝亡。錢肅樂、張煌言等起兵浙東，鄭遵謙、張國維等擁朱以海監國于紹興，準備于1646年為監國魯元年。這年9月，早已在福州稱帝的隆武帝朱聿鍵派遣兵科給事中劉中藻為使者，前往紹興領詔，宣布兩家不分彼此，魯監國委任朝臣可以到隆武朝廷擔任同等官職，齊心協力共同完成反清復明大業。

但隆武帝的提議在魯監國大臣中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贊成開讀詔書和反對開讀的大約各占一半。朱以海見朝臣中不少人主張尊奉隆武帝，憤憤不平，宣布退歸藩位，離開紹興于9月13日返回臺州。十月初一日，主張承認隆武朝廷為正統的大臣開讀了詔書。然而，在張國維、熊汝霖等人的堅持下，終于決定拒絕接受隆武政權詔書，重新迎回朱以海。唐王與魯王爭立從此愈演愈烈。1645年12月，朱以海下令招募鑄錢技工，籌備鑄錢局開爐鑄行大明通寶背上“工”、“戶”小平錢，以備南明政權與軍費開支之用。南明隆武政權期間，除魯王監國之紹興屬地，其余各地均鑄隆武錢。可以說，魯王監國所鑄之大明通寶錢，是其與隆武帝分庭抗禮的真實寫照。

圖1 大明通寶背“工”錢（大字版）

圖2 大明通寶背“戶”錢（大字版）

混戰之時短暫鑄造

在反清復明方面，朱以海倚重方國安和王之仁，兩人率部前線，收編正兵，排擠義兵，將浙東各府縣錢糧自行分配，斷絕浙東各地義師糧餉來源。從大量的出土資料可知，大明背“工”及背“戶”錢不時與成批的明錢在紹興、鎮江等地區出土，從地域上說，出土地屬于魯王勢力范圍，泉界目前認為大明通寶背“戶”及背“工”錢系魯王監國時所鑄行。順治三年（1646年）5月，清軍大舉征討浙東，方國安錢塘江防線瓦解，朱以海離開紹興，經臺州逃往海上舟山群島。

不久，被隆武帝封為永勝伯的鄭彩入海將朱以海迎入福建（隆武政權已覆滅）。16 4 6 年11月，朱以海來到廈門。業已投清的鄭芝龍讓鄭彩獻朱以海予清廷。鄭彩不愿降清而不從，不久便奉朱以海改駐于長垣。16 47年正月，朱以海在長垣誓師，吹響了全力進攻收復失地的號角，至16 4 8年3月，取得收復福建三府一州二十七縣的佳績，一時軍威大振。但此時又起內訌，鄭彩想大權獨攬，于1648年正月殺害大學士熊汝霖、鄭遵謙，使軍隊戰力頓減。在清軍三路大軍的進攻下，魯王政權所復地區喪失殆盡。1649年正月，朱以海不得已移駐于閩浙海岸交界地，后再度進入浙江舟山。

16 51年7月，從南明降將處盡知舟山虛實的清軍，分三路進攻舟山。朱以海分兵抵御，并與張名振進攻吳淞以牽制清軍。9月，舟山在清軍的猛攻下淪陷。張名振與大學士沈宸荃、兵部左侍郎張煌言等人護送魯王朱以海再次進入閩地依鄭成功，駐于廈門。朱以海后于1653年3月自去監國稱號，魯王監國政權至此結束，4月福建盡陷于清。1662年11月，顛沛流離多年的朱以海在臺灣病逝，結束了其流亡漂泊海上的一生。

近年來，綜合實際出土錢幣情況，收藏研究者研究分析認為：從魯王朱以海首次逃往舟山的時候開始，之后的幾年時間，由于戰事和顛沛流亡，魯王及其紹興政權已無能力去大量鑄行大明通寶背“工”、背“戶”錢，推斷這兩種錢的鑄造時間主要集中于16 45年到1646年這一年之內。

近似明代制錢風格制式的探討

從實物來看，背上“工”分大“工”及小“工”兩種，大“工”版式較為單一（圖1）。背上“戶”（圖2）以大字版居多，分二級版，近期有江蘇泉友淘到罕見的小字版。大明通寶背“工”錢遠比背“戶”錢少得多，較為少見。兩錢明代制錢風格明顯，是明錢專題收藏的泉友爭相收藏的品種。有泉友研究認為，大明通寶背“戶”錢，系鑄幣工匠將明代浙江布政司鑄造的天啟通寶背“戶”月錢相關版別（圖3），經挖掉月紋和天啟兩字為大明兩字為模鑄行，明末清初，類似的鑄造工藝在鑄錢中經常出現，衡量兩錢出土地及鑄造地，筆者認為這一舉動存在的可能性極大。

從目前的考古出土情況來看，2 011年，在山西大同、朔州等地曾經出土與大明背“工”錢面文“通寶”兩字風格近似的清順治通寶大明背“工”版光背錢（圖4），鑄造時間為16 4 4年至16 4 8年，是順治通寶北版中較為珍貴的品種。這鑄造地相距數千里的兩種錢幣是否有必然的關系，目前還需考證。一些國內研究順治錢的專家認為，取名順治通寶大明背“工”版光背錢，僅是研究時的定名而已。

圖3 天啟通寶背“戶”錢（月版）

圖4 順治通寶大明背“工”版光背錢

圖5 大明通寶背“招”錢拓片

此外，值得一說的還有大明通寶背“ 招”字錢（圖5），在《中國錢幣大辭典·元明編》、孫仲匯等著《簡明錢幣辭典》、華光普著《中國古錢大集（丙）》《華夏古泉價格圖錄（2012年版）》、古泉園地古錢系列叢書之《中國歷代古錢價格圖錄（下冊）》中有載。馬定祥先生批注丁福保《歷代古錢圖說》云：“大明通寶小平背穿上“招”字者，珍。”多數著述認為，背“招”字者仍為魯王朱以海監國時鑄幣。有泉友著文披露，此錢存世僅三四枚，日本、新加坡藏家各有一枚，張叔馴也曾舊藏一枚，后轉入上海博物館，中國嘉德2010年秋拍中也曾有一枚現身。

泉界有觀點認為，背文“招”字有“招納天下英雄豪杰共同反清復明”之意，還有說法是唐王在福州所鑄，目的就是為了招納身在浙東紹興的魯王。筆者認為，目前，大明背“招”字錢鑄造背景與性質均不明，背“招”字釋義缺乏強有力的文獻支持，還需錢幣專家和收藏愛好者進一步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