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軒

紀錄電影《大學》采用親歷者的“在場視角”,呈現了清華人的感人瞬間,以及真實可信的物象細節,在紀實的影像敘事風格中,傳遞了追逐夢想與家國情懷的真摯情感,使青春奮斗與理想擔當、家國情懷等多元主題得到了“影像化”升華。本片堅持捕捉真實、自然的情緒,將鏡頭對準真實的大學校園,精心選擇了四個時代、職業及人生階段完全不同的人物,不僅形成了相對完整的人生版圖,也增強了影片的可看性和說服力。
一、回歸真實:《大學》的創作邏輯
紀錄電影以真實的記錄行為來建構“真實”,既要確保內容的天然性,也要體現記錄行為。紀錄電影《大學》以刻畫、勾勒人物群像為主,通過塑造細節飽滿的人物形象,并借助人物故事,彰顯了人文教育特色,打破了傳統“說教式”的敘事方式,實現了“真情感”的真實記載與生動傳遞。
(一)紀實手法講述“真故事”
法國紀錄片大師讓·魯什提出了“真實電影”的概念。他認為,“拍攝無可避免地會激發與拍攝對象的場外重要關系,唯一誠實的方法是表明拍攝意圖,推崇由電影觸發真實的人性時刻。”①紀錄電影通常以記錄形式來真實、忠實地講述事實,從而使電影文本彰顯出極強的“真實感”。[1]真正決定紀錄電影美學的本源是真實的記錄行為。為了更好、更真實地展現清華學子的精神風貌,紀錄電影《大學》使用了最平實的拍攝手法,以觀察者和紀錄者的視角,生動再現了不同人生階段清華人的面貌狀態。該片以“等待”的方式,用3年伴隨式紀實手法拍攝,真實記錄了清華人精彩的生活瞬間與感人故事,而非是藝術創作或“擺拍”等方式。該片通過選擇具有故事性、話題性的人物,講述真實的故事內容,定格鮮活的感人瞬間,共同描摹追夢逐夢場景,以真實可觸的人物群像,能夠更好地激勵當代年輕人堅持追尋夢想。受創作時長、主題表達等因素影響,在拍攝、剪輯過程中,該片從追求看點與記錄真實生活的平衡點出發,從1000多小時的記錄素材中,合理取舍創作內容,盡可能為觀眾提供了真實、新鮮的素材,最終由個體組成的紀實故事,不僅豐富了宏大的敘事結構,也詮釋出獨有的美學質感。
(二)微觀視角塑造“真人物”
比爾·尼科爾斯在《紀錄片導論》一書中提出,“紀錄電影談論與真實人物(社會演員)相關的環境和事件”②。作為現實主義題材影片,紀錄電影《大學》注重做好細節描述,遵循事實邏輯,講述人物從參加高考到正式入學,從學生到教師再到進入社會,甚至退休等一系列普通人的故事,通過采用全景敘事策略,以完整的時間線、人生線覆蓋了整個大學時間,乃至人生命運的不同階段,最終構成了完整的人生歷程。影片生動呈現了四個人物從2018到2020年間經歷的人生轉折,以開闊的視野塑造了鮮活、生活的清華人物群像。“00后”嚴韞洲剛剛過了18歲的生日,經過高考磨煉,他終于考上了心儀高校。水利系博士生宋云天告別清華園,經過一番斗爭,最終放棄其他誘惑,選擇了“造福一方百姓”的初心。“哈勃學者”蔡崢歷經10年海外求學,毅然決定回歸清華園,只為實現自己“仰望星空”的天文夢。來自清華大學環境學院、已經83歲的錢易院士,雖然已經迎來了榮休,但是她仍然不愿放棄教書育人的使命初心,依然活躍在三尺講臺。通過講述面臨不同身份轉變、人生抉擇的人物故事,在新舊交替、精神傳承中,塑造出具有代表性的清華人物群像,從而使大眾廣泛關注大學、關注當代的年輕人。
(三)真實記錄詮釋“真情感”
法國電影藝術家雅克·貝漢認為,“所有的影像,都是謎題。情感是一種語言,一種真正的語言。”①紀錄電影所流露和表達的情感超越了所有敘事技巧,呈現出更加強烈的自然性、真實性。在傳統紀錄電影中,實錄素材、圖像資料等敘事性元素的功能相對單一,更多僅用于佐證創作者的某些觀點或者假設。[2]紀錄電影《大學》創作者以“教與學”“人生命運轉折”兩大主題為基礎,用3年的時間記錄下四位主人公的各種行為,包括面對高考、志愿填報、拜訪恩師、人生職業選擇等多種素材,再通過對這些拍攝素材的重新整合,進而以“視覺拼貼”的方式,為觀眾呈現了完整的大學生活。作為一部具有人文精神、探索意義和鮮明主題的電影,其通過講述四位清華人的細微故事來反映“進清華、守清華、來清華、離清華”等四種狀態,生動詮釋了“奮斗精神、人文精神、科學精神和奉獻精神”等四種精神。事實上,四位主人公分別對應的是四種不同的生活狀態,體現的是四種完全不同的真實情感。通過發揮不同片段的鏈接、索引功能,引導觀眾進入不同層級的敘事單元,從而獲取相應的心理感受。
二、功能驅動:《大學》的媒介效果
紀錄電影不是一種“個人文本”,而是一種“公共圖像”。通過用影像符號存儲、展現故事,輸出情感共鳴,激活集體記憶,實現了紀錄電影的媒介功能。紀錄電影《大學》用鏡頭記錄真實,依托清華園的時空場景,在記錄性、集體參與性和教育啟迪性等多元功能驅動下,通過強化敘事文本與受眾之間的互動連接,采用意蘊豐富的敘事符號,在增強影片文本體驗性、參與性的同時,促使影片升級為社會議題表達的公共空間。
(一)社會功能:精神展示,輸出記憶
比爾·尼科爾斯提出,“真實人物在故事中按照他們的本來面貌向我們現身說法,對影片所描寫的生活、環境和事件表達令人信服的主張和看法。”②電影作品是一種公共媒介,在其上映、進入大眾視野后,其中傳遞、表達的內容都將對受眾產生直接沖擊。[3]紀錄電影《大學》在敘事過程中,選擇使用的敘事元素,不僅具備證據功能,還通過彼此嵌入搭建了“沉浸式”互動空間,為觀眾提供了精神探索、敘事參與和體驗等多元功能。影片以開放性表達為支撐,注重共同實現社會價值、文化價值及宣傳價值,通過深入清華園,選擇四個具有代表性、故事性的清華人物,記錄幾代清華人的言行舉止、點滴生活來具體展示不同階段、不同年齡清華人的生活面貌,從而為社會了解清華、了解大學提供了極具現實主義美學的影像素材。影片通過集中展現清華人積極創新、回報社會的優異品質,進而在溫暖表達展現人物光輝的同時,深刻詮釋了清華人的使命感與家國情懷。
(二)抒情功能:場景鏈接,喚醒記憶
英國約翰·格里爾遜在《紀錄電影的首要原則》一書中將紀錄片定義為“對現實的創造性處理,根據自然素材制作的影片”。③獨特的敘事空間,不僅能夠輔助劇情,增強受眾對敘事內容的理解,還能使受眾將敘事場景與個人生活相結合,從而喚醒真實的情感記憶。[4]紀錄電影《大學》展現了創作者非凡的敘事創造力,通過用鏡頭記錄真實人物,以故事再呈現的“劇情化”形式來傳遞創作思想、表達創作主題,從而使電影作品呈現出更加主動、多元的意義,并引發觀眾產生更深刻的思考。在影像空間敘事方面,清華承擔起追逐夢想與實現夢想的兩端,每一次不同的抉擇與命運變遷,均與家國情懷相關聯,這也對應了大時代環境下個人行為抉擇與大學教育的關聯性。影片通過以紀實影像對此進行的真實再現,完成了值得深析的影像表達。為了增強可看性,本片采用“講故事”的方式,通過個人與學校的真實感情故事為主線,將四個年齡、經歷完全不同的人與清華的故事作為重點,生動講述了清華大學的發展歷史與社會貢獻。為進一步提升影片價值,本片在選擇具體內容素材時,重點把握了“教與學”“人生命運轉折”兩大主題,講述了鮮活個人在面臨人生新階段時做出抉擇需要付出的巨大勇氣,并借助鮮活的人物生動詮釋了抉擇背后蘊含的價值觀,以及大學給予人成長、選擇的實際影響。通過講述與清華、與大學、與人生抉擇相關的故事內容,不僅喚醒了觀眾相應的精神記憶與情感體驗,更形成了強有力的情感共鳴。
(三)敘事功能:建構儀式,升華記憶
比爾·尼科爾斯認為,“電影制作者獨特的視點將故事整合成一種直接觀察世界的方式,而不是一個虛構的寓言。”①在紀錄電影中,敘事元素不再是簡單的信息載體,而是具有互動、交流特征的媒介。通過將紀錄電影打造成為創作者、受眾及敘事文本相互交流的紐帶,能夠使受眾在獲得“沉浸式”體驗的同時,參與到影視文本所建構、映射的“社會空間”之中。[5]與傳統的線性敘事結構不同,紀錄電影《大學》采用的分支性結構,在遵循記錄電影真實、客觀等特征的基礎上,通過對與大學、與夢想有關的信息進行組織、重整,并以新的信息供給方式向觀眾講述故事,展現了鮮活、真實的人物形象,衍生出更多新的敘事框架,有效消解了傳統記錄電影信息傳播的“灌輸性”“權威性”,使觀眾能夠從個人視角來理解、體會大學及青春所傳遞的多元意義,進而最大程度地觀照了現實議題。比如通過講述宋云天探索理想與現實的邊界,促使觀眾反思是否應該為了理想而執著追求。而錢易老師更是將清華老一輩教師尊師重道的風格展現得淋漓盡致。當觀眾在聆聽、品鑒每一個人物及故事時,都會將其與個人體驗、生活感受相融合,不僅進一步深化了觀眾的個人認識,而且最終在彼此的關聯中多維度地呈現了敘事主題,從而實現了影片敘事功能的想象建構。
三、思想表達:《大學》的價值重構
“真實性”通常被作為紀錄電影最根本的屬性。在紀錄電影創作過程中,要將真實性放在公共性、娛樂性、宣傳性等功能之前,通過把握“真實性”的創作前提,實現電影敘事價值的根本重構。紀錄電影《大學》形成了相對個性、獨特的創作風格,實現了從內容描述向觀點表達的升級,其價值也在彰顯藝術純粹性、主題人文性的基礎上得以生動重構。
(一)聚焦現實:人文關照與細節表達
美國學者帕特里夏·奧夫德海德在《紀錄片》一書中提出,“紀錄片的真實性、準確性和可信賴性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很重要,因為這些特質正是我們看重紀錄片真正的、獨一無二的原因。”①紀錄電影往往能夠獲得廣泛關注,其中除了記錄真實,也與記錄電影表現的人文關懷有關。[6]紀錄電影《大學》堅持“以小見大”,通過采用微觀敘事策略,以小切口講述大道理,在充滿溫情的個體故事中映射時代變遷,促進創作主題進一步向微觀、情感化發展。從創作技巧看,本片整體并沒有使用訪談對話和旁白解說,而多以“直接電影”的記錄模式進行創作,以自然而然的形式長時間跟蹤記錄特定的人物,打造了真實感極強的敘事空間,促使觀眾產生了強烈的情感共鳴。該片令人深思的內容是采用紀實影像的敘事方式,對3年時空進行了藝術編輯與重構。從時間軸看,其中有進入清華前的高三學子、有準備離開清華到基層工作的畢業學子、有海外歸來“為圓夢”再返清華的清華人,也有一生執教不愿“退而不休”的清華老教師,通過對人物群組在不同階段、不同狀態下的行為表現進行描述,從而形成了完整敘事。影片中,老先生提出清華大學要轉變辦學理念,持續輸出有價值的思想,側面反映了清華從工科院校向人文關懷精神院校的生動轉變。作為記錄電影,為確保敘事內容的完整性,給予受眾良好的視覺觀感,影片巧妙使用空鏡頭,重點傳遞了人的價值、大學的價值,從親歷者在場視角,表現了青年的成長、擔當,賦予觀眾以深刻啟發。通過將清華人真實的內心世界與紀錄電影的想象空間相融合,使主題表達深刻蘊含于對人物的深切關照之中。
(二)主題升維:敘事內容的揚與棄
法國后現代主義哲學家吉爾·德勒茲對情動理論進行了拓展,其認為情動也存在于影片與觀眾之間。②在敘事過程中,基于第一人稱的主觀“參與性”敘事視角,不僅能夠有效打破敘事文本與受眾之間的邊界,也讓使觀眾獲得參與影片敘事內容、主題表達的體驗感。從創作風格、敘事技巧等視角看,紀錄電影《大學》是一種“混合式”風格的新紀錄電影。在該片中,拍攝者既是創作者,也是目擊者和參與者,其以觀察的視角切入,用“反映自我”的拍攝手法記錄真實,尤其是通過挖掘人物最真實的細節故事來增強影片的感染力。拍攝者是創作意義、敘事主題的詮釋者,也是電影的生產者。觀眾在觀賞紀錄片的同時,也被其中講述的故事、傳遞的主題所吸引,從而獲得相應的滿足感。本片使用了極具感染力的原創音樂,在推進敘事情緒的同時,增強了影片的感召力。該片通過對現場感進行藝術升華、精神拔高,使觀眾能夠從中清晰地體會、感受到紀錄片“影像化”的獨特美感。為了真實呈現人物的日常生活,記錄其面對人生轉折時的情感及心態變化,避免四位主人公因面對鏡頭過于緊張而無法展現真實自我,創作者與其進行了大量溝通工作。同時,創作者使用大量光影來反映人物心理狀態,有效改善了視覺效果。該片通過對敘事內容的合理取舍,構建了基于真實人物、真實故事的“解構—重構”敘事框架,選擇了更易理解、更能產生共鳴的素材,從而使觀眾釋放了更強的情緒張力,獲得了“沉浸式”觀賞體驗,實現了創作主題的生動表達。
(三)價值延伸:清華精神的社會傳遞
學者李顯杰在《電影敘事學:理論與實例》一書中提出,“敘事意味著建立起一種主體性話語機制,即存在著一個講述人。”③紀錄電影作為紀實影像,其中蘊含了巨大的現實力量,而命名正是體現出影片所創造的、蘊含的情感張力和說服力。[7]“大學”既是學生成長的重要搖籃,也是人生命運抉擇的現實隱喻,是所有人追求理想、實現自我價值的寓言形態。紀錄電影《大學》用鏡頭真實呈現了當代青年人的生活狀態,雖然以“大學”為片名,且以清華大學為創作語境,但是影片的英文翻譯為“The Great Learning”,這是傳統文化“大學之道”中“大學”一詞的翻譯。其中傳遞的主題并非指向某一大學,而是記錄每個人的求學及大學時光,通過真實再現清華人追逐理想、實現夢想的過程,最終上升到個人擔當、理想逐夢、大學精神和家國情懷等一系列創作主題上。在結尾部分,影片使用了“獻給,我的大學”這一結束語,也體現了作品“致敬所有人心中的大學”這一創作理念。電影不僅反映了創作環境及主線以“大學”為主,也詮釋了社會發展與大學之間的內在關聯,更肯定了大學對社會發展的積極意義。觀眾既能感受到青春逐夢與理想堅守,也能體會到清華對“興學強國”使命的積極踐行。影片采用紀實手法拍攝、創作,重點傳遞了“做有價值的事情”的觀點,積極弘揚了追逐理想與不負青春等敘事主題,生動還原了最真實的清華園,重點講述了要將個人才華、抱負融入時代發展的洪流之中,通過堅守正確的價值觀,從而創造出符合時代的歷史。
結語
在知識經濟環境下,教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更具廣泛意義與社會價值。記錄電影作為真實反映、再現事物真相的媒介,通過探索藝術性與真實性的平衡點,能夠使受眾從全新視角來觀察和思考電影所講述的故事、塑造的人物,以及反思其中所表達的多元主題。紀錄電影《大學》以個人視角為基礎,堅持真實記錄、真實呈現,通過采用細節敘事策略,以全景呈現的方式記錄了從個人成長到時代成長的偉大實踐,不僅傳遞了積極向上、育人強國的精神力量,拓展了同類型題材電影創作的價值空間,也實現了價值書寫與集體共情的理想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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