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半個小時就覺得有動靜,心里煩……墻真堵,頭也疼……難受,說不出來……
——職業?
——畫畫的。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小學六年級開始畫,有二十幾年了吧……中間斷過幾次,今年畫得少了……我畫犀牛七年多,你說犀牛是不是不愛睡覺?
——我是問,從什么時候開始睡不著的?
——正經躺床上,就睡不著。
小特喬遷新居,喜。大廈臨街而望,下面就是偌大個廣場,綠化規整、視野開闊。喜悅只持續了半天,入夜,大喇叭直通腦仁:“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小特一個箭步竄到窗口,一群大媽隨風翩翩起舞,紅衣綠袖,像個吵吵嚷嚷的荷花池。噔噔噔跑下閣樓,媳婦兒小姜正教學生畫畫,假裝沒看見。這人真夠特的。
“我也沒覺得自己是個阿提斯特(Artist)”,小特操著東北口音接受某藝術類公眾號專訪,攝像機懟臉一下子忘詞了,緊張得說出一連串不該說的話,效果奇好,瀏覽量139,都是熟人,“小特小特”越喊越順。
小特早起畫畫,傍晚小姜美術班的孩子們背著畫夾進門,家里就那么大地方,他得上閣樓去。想躺,廣場舞音樂嗚里哇啦直接把他從床上掀起來。一波跳完又來一波,僵巴巴熬過兩三個小時,沾枕頭就冒汗,漫長地翻燒餅,直到聽見鳥叫,一天的工作又得開始。畫畫犯迷糊,小特撂下油畫刀,開始布局。
先打電話給物業,答曰:“不歸我管。”城管說“那也不歸我”。打12345熱線,答曰:“小伙子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可人家跳舞自由,我們也沒辦法哎。你百度一下,如果沒超過60分貝,不算擾民,你得精確測量,拿出證據。”小特哈欠連天,迷迷糊糊轉了三個小時,扔了一地煙頭,換了兩套差不多的帽衫,左腿帶著右腿奔到廣場,從“人居環境、鄰里和諧”,到“生物鐘、藝術民工、個體權益”都想好了,與大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廣場太吵了,就像一片中老年的汪洋大海,嘩啦嘩啦,音樂聲蓋過小特腦子里排練的每一個大詞兒。小特一時呆住,大媽只顧沉醉舞姿和對面能做30個引體向上的帥大爺。證據,人家12345熱線講證據——小特掏出昂貴的儀器測了測分貝,儀器立馬爆表了。
“哎,小伙子!”她們注意到我了,從哪說起來著?60分貝?還是鄰里關系?或者生活不易?“過來跟我們合個影來。”紅絲巾大媽伸手招呼,好像是舞蹈隊隊長。一米七八的小特像個移動的柱子,僵硬地接過手機,咔嚓、咔嚓。“哎,小伙子,你倒是喊一聲‘三二一呀,我們都沒擺好表情呢!”紅絲巾把手機屏幕貼到臉上一張張翻看,小特嘴邊的大道理小商量全卡在喉嚨。回來跟小姜吐槽,小姜正帶學生畫貓,隨口飄一句:“以前不是睡得挺好嗎?那會兒周圍也挺鬧的,對吧?”
——有什么是你入睡前最煩惱的事情?
——就是入睡本身。
——你和誰一起睡?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的睡眠環境。你和你伴侶的關系怎么樣?
——嗯,這個……能開藥嗎?
——藥只能緩解癥狀。睡前思慮過多、環境不合適,都會影響你睡眠質量……睡不著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睡眠門診的女醫生口罩之上有一雙眨巴眨巴毛茸茸的大眼睛,像是家里來碰瓷就一直住下的大白貓。
白貓橫在小特和小姜中間。以前住江心洲,租的房子隔壁是麻將檔,越近夜晚越是嘩啦啦洗牌、哇啦啦亂韶,茶杯子丁零咣啷,朗笑聲隔墻傳導。這邊小特彈吉他、隨性涂鴉,有時候會跟小姜猜今晚哪個大爺贏錢多。那會兒瘋狂給人畫肖像畫攢錢,就想著有個自己的房子。從沒想過世界上有睡不著這回事。再往前,學校宿舍臥侃到午夜,兩個室友鼾聲如雷,照睡不誤……
搬過幾次家。席夢思、乳膠枕頭,睡覺怎么就成了一本正經的公務。小特眉毛擰得像團黑毛線,昏頭昏腦,夜晚又來了。在床上“翻燒餅”,小姜直接卷著鋪蓋作勢要起床,小特搶先摸手機、一骨碌騰起來。賊亮的屏幕上,4點12分,照例上知乎,幾十個關于廣場舞的帖子,幾百個關于睡不著的帖子……小特開墾了一片人煙稀少的荒地,關于犀牛。一開始為畫畫收集素材,慢慢就成了小特的樹洞。有只犀牛愛抽煙,有只犀牛愛吃肉,有只犀牛怕坐飛機……偶爾發點隨手勾的線稿,零零星星有幾個贊。
白貓拱過來占領了小特皺成一團的位子,不一會兒便咕嚕咕嚕起來。沒心沒肺真好。買的時候說是LOFT公寓,臥室其實在閣樓。鐘表咔嗒如烤箱倒計時,倆人焦灼成夫妻肺片。那些日子小姜剛好相反,不愛起床。午飯后一人一貓能賴到學生快來才起。全家的睡眠都遷移到小姜身上。
小姜也畫畫,多是給小孩子的范畫,上頭有暗紅色幕布和閉眼睛跳舞的人兒,偶爾落些雪花和偷吃雪花的白貓,像是演出后進入沉睡的舞臺。“這畫面溫掉了,沒個性。小特你給你媳婦出出主意,夫妻檔一起捧紅,你可正經當個事做哈!馬上我們要籌備一個畫家綜藝,就拍你們怎么同吃同住同釘畫框,最好能battle起來,觀眾就要看這個。”那些策展人在看過小特眼神鋒利的犀牛之后,也掃一眼那些暗紅色幕布和閉眼睛跳舞的人。小特在小姜畫畫時逡巡了好幾圈,緊張和自信都容易讓人直抒胸臆,小特此刻兩點都占了:第一,把白貓放大25倍;第二,暗紅色舞臺挪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既然有雪花,不如就在冰河,就像老家那樣;第三,小人兒繼續跳舞,跳到宇宙的老年,《太陽黑子爆炸以后》,題目就叫這個。“阿提斯特嘛,超現實、莫名其妙、神秘主義,他們都說這樣容易紅。紅也不重要,但紅不好嗎?!”除了第三條,小姜都采納了。
那天晚上的炸醬面,小特感覺比以往咸。反正不用我燒飯就行了,小特把碗一推。
滿嘴齁咸地研究干擾器,這是小特新想出來的絕招。知心的淘寶開始推送“廣場舞反擊神器便攜式戶外音響防噪紅外遙控無須設置直接使用大媽的噩夢”,價格從168元到1688元不等。動動手指下單,顯示已購887元,目前缺貨,預計7到10天補貨。在等待補貨的日子里,抖音不斷推送模擬干擾器的使用場景,小特得意地向小姜炫耀——兩人終于能聯手打敗伏地魔,那魔杖還有10天就能到家了。“嗯,挺好的。就是音樂一會兒斷一會兒有,跳舞的人難受、聽的人更受罪,缺了一個音符,你都能給補齊了……就像你畫我猜……”小姜語氣淡淡的,每個字都刺在點上。小特頓時癟了氣。
晴天廣場舞起勁,雨天總出不來吧?這個城市吧嗒吧嗒一年200個陰雨天,小特在濕漉漉的畫布上亂涂,馬上進梅雨季了,生活有了盼頭。點看墨跡天氣,幾個大字赫然在眼——江城喜迎“干梅”。天陰得哥斯拉要出場一樣,跟那些10萬加的藝術公眾號一樣虛張聲勢:稀稀拉拉掉幾個點兒開頭,接著是嘩啦啦塑料袋聲,往下一看,像是游樂場迎風招展的氣球人——幾十個人套著塑料雨衣照跳不誤。
正好去上海跟畫廊談展覽,換個地方躲清靜。小特這種打電話都要寫大綱的人,早在備忘錄里寫好了今天的要點。一是談自己的宇宙觀,為什么畫犀牛,為什么犀牛要在不可能空間出現,為什么不可能空間要用偏藍的色調——最好的境界是說了又沒說,撩撥受眾的好奇心。這些字兒已經占了第一頁,小特考慮是不是把字號縮小一些,反正新配的眼鏡,看字兒應該比以前清楚。二是新材料的運用。三是價格區間,對,之前聽前輩大哥指點:絕對要談區間,不能說出準確的數字……到時候就偷瞄手機,一個話題接著另一個話題,趕緊說完得了,對,不給對方反應時間,趕緊說完。第一天迷迷糊糊見了三個策展人:一個在倉庫門口的河邊蹲著抽煙,一個在人民廣場地鐵站人聲嘈雜里買了杯白蘭地口味的奶茶自己喝,一個約著看地下樂隊演出,在震天響的Livehouse里小特就光看見他嘴皮子上下干動,出來耳朵嗡嗡了半小時。總結下來,小特畫的犀牛與黑洞又超前又落后,就是不當下,一句話,不好賣。小特跟這三位接頭之后,感覺自己像個地下工作者,也沒錯——從地下藝術家轉正之中。明天還有三個,每天三個,不談好不回去。要是小姜在身邊就好了,她也沉默,就有人陪我一起沉默了。沉默也是前幾年嘍,現在小姜得跟培訓班的孩子家長拉家常,給孩子們講小王子、狐貍和猴面包樹,還得回兩邊爸媽的視頻電話。小特坐在半米之內上知乎——廣場舞擾民投訴和快速入睡的八種方式,再到犀牛帖上敲上一段。
回到酒店就想躺。嗨,小姜這訂的是什么房間啊,樓下還是廣場。小特瞪著滿是血絲的小眼,開始抽煙,把煩躁稀釋一點。太陽一斜,墻在跳舞。窗戶外頭,一群穿著黑色舞蹈服的中年女人正在隨風起舞,上邊,下邊,劈叉,轉圈,前進,后退,好像有哪里不對。小特把窗戶推開,伸長耳朵仔細聽,更不對了。遠遠看像被按了靜音鍵。擦擦眼鏡盯著,拿手機拍了一張,放大放大,每個人都戴著耳機。對了——她們跳的是“靜音廣場舞”,現在提倡這個。可為什么還睡不著呢?“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小特發現自己在隨著她們的舞蹈哼歌。接著是《小蘋果》《愛情買賣》《傷不起》……還沒我唱得好聽呢!剛認識小姜那會兒,她愛聽小特抱著吉他唱歌。傍晚上島,一直唱到天亮。隔壁吵?我們比他還吵。江風吹著葡萄藤,出租屋雜亂的后院就是家。倆人頭發披下來一般長,女孩帶點自來卷,男孩頭發又粗又硬,有人夸他像年輕時的山本耀司。現在臉寬出來一塊兒,就理了寸頭,三十五六依舊寸頭寸腦——某藝術類公眾號贈送的描述。不少公眾號順帶著推過小特和他的犀牛了,諸如“神秘、超現實、沉默又一身反骨”之類的詞,也不知道是描述犀牛還是小特,都是文章定稿了才發過來:“特老師你看行嗎,能不能把你名字加上去?什么,采訪要改?我們老板審過了,如果沒有知識錯誤,不好改的!再說我們要推送一組藝術家,一個個問過去,我們的工作量很大的……這幾個詞可是流量密碼,給誰都能用……對對對,10萬加是我們的目標……感謝理解!祝犀牛圖大賣!”
他們根本不懂犀牛!犀牛至少能發出10種不同的聲音,包括“喇叭聲”“咩咩聲”,跟犀鳥在一起的時候發出滿足的低音——犀牛和犀鳥的共生關系,一度是小特愛跟小姜炫耀的。知乎上那個犀牛科普帖,竟然有人更新:傳統觀點認為,它們以在犀牛皮膚上爬行的蟲子和蜱蟲為食。2004年一項對圈養的沒有蟲的犀牛研究發現,養犀鳥非但沒有幫助,反而大部分時間都在挖犀牛的傷口……
進了著名的甜城腦科醫院睡眠門診,前頭有300個等位。小特等著叫號。人人低頭看手機,藍熒熒的光。兩個穿著舞蹈服的中年女人結伴等號。邊等邊討論等會兒買什么菜,回家燒什么好吃的。還有下個禮拜的Disco大賽,有空再報個模特班,一空下來就發慌。現在全天下都睡不好,難怪哪哪都叫不夜城呢。
——我們可以拿一些卡紙,把自己今天沒有完成的、有心理負擔的事情記下來,你可以畫下來……放進小盒子里,上鎖。然后對自己說,今天的煩心事先鎖在盒子里,明早醒來再去處理。
——萬一明早我找不著鑰匙怎么辦?
“樓下廣場舞太吵”“五個策展人不回微信”“小姜最近不肯跟我一起沉默”“腦子里莫名其妙的聲音”……偌大個甜城,醫院到酒店地鐵一小時,小特心急,一口氣塞進去10張卡片紙,精致的小盒子卡住了。推推推,越推越卡。這甜城睡眠門診開的煩惱盒子,質量不太行,卡片撒了地鐵一地。地鐵晃晃悠悠,人的氣味蒸騰起來,有種熟悉的發酵感,廣場舞、策展人、小姜,人聲嘈雜……一片云托著小特往上升,原來不用上鎖也靈……
厚厚的冰面。穿棉猴兒從堤壩蹲坐著慢慢蹭下河,小心翼翼又裝著膽兒大。顧不得北風削耳朵、雪粒瞇眼睛,也不敢看腳下有沒有冰開裂,跌跌撞撞往前走。此岸在身后,對岸還有好遠,被雪覆蓋的巨大白色中,人茫茫然……
戀愛那幾年兩人一有空就回東北,學著小時候,在冰河上坐冰車,或者沉默。小姜五六歲學過舞蹈,像模像樣壓腿下腰,后來轉學美術,人圓了不少。現在有時候也跟著音樂節拍動動,大多是刷洗顏料盤或者洗菜的時候,好像沒畫出來的感情就要舞出來。當然家里不能放任何流行音樂,小特只聽貝多芬和莫扎特。
第一次見家長是到小姜老家冰城考編。小特家在冰城以南100公里的縣城,兩家籌劃著往一起湊。晚上姜家幾個堂兄弟輪流敬酒,伏特加配餃子,小特滿臉通紅,倒了。準岳母很滿意,說小伙子話少、實在,喝多了就知道睡覺,好!那一覺睡得真好啊,外頭大雪、炕上暖和,堂兄弟吞云吐霧,說得是大東北都懂的家鄉話。醒了還有姜媽媽端來的大白梨飲料。咕咚咕咚,七八年就過去了。現在老媽和岳母總打電話來催生,小特躲著,小姜推說,等攢夠錢買個大點的房子再生。兩個媽媽來幫著帶,好住一些。白貓拱過來,喵嗚喵嗚。白貓有點像以前的小姜,小姜以前憋著半天不說一句話,樂呵呵滿臉通紅。小特就喜歡那個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欲說還休的樣子,現在怎么了?
猛然被地鐵執勤人員推醒:“小伙子,地鐵不能亂丟垃圾,罰款100元,下不為例!不是垃圾,還有字?車廂派發小廣告,罰款200元!”
犀牛帖子又更新了:2010年的一項實驗發現,如果沒有犀鳥,黑犀牛在23%的時間里能夠察覺到一個人走向犀牛。隨著犀鳥的出現,這一數字上升到97%。
近來跟帖不少,小特一一劃過去,犀牛迷真不少。最新一條來自匿名ID:犀牛睡覺的姿勢很特殊,它們有時臥倒,也有時站著入睡……你見過人站著睡著嗎?
回到家就被顯眼的紅絲巾嚇住了。這不是樓下那個舞蹈隊領隊大媽嗎?怎么會在我家?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小特剛想退出門去看是否走錯了,小姜若無其事地過來倒茶,熱絡地夸絲巾好看。大媽竟然把紅絲巾往小姜脖子上一圍,小特仿佛看見了30年后的媳婦。直到一個背著書包的小毛頭追著白貓滿屋子跑,對紅絲巾喊奶奶,小特才注意到他是小姜新招的學生。小毛頭在柜子上亂翻,翻出一個長方形小盒子,正要打開。
別,千萬別。小特暗自捏把汗,是干擾器。干擾他奶奶跳廣場舞的干擾器,說明書背得滾瓜爛熟,一次也沒用過。小毛頭一把掏出來,聞了聞,白貓適時拱過來,小毛頭撂下就摸貓去了。“洗手,趕緊洗手!”紅絲巾跟在后頭喊。
“姜老師,你多會帶孩子啊,趁年輕多生幾個,你愛人也是畫家呀,兩個有藝術細胞的人肯定有說不完的話,真讓人羨慕……我兒子媳婦一回家就談錢……還有我家老頭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吹那破笛子,也不跟我說說話……全家就我孫子黏我,幼兒園發的巧克力都知道帶回來半塊給我吃,再過幾年就沒這樣的日子嘍……”紅絲巾開始絮叨。小姜不語,往自己的畫上畫了一塊暗紅色幕布、一片冰河、一只藍色眼睛的白貓……
“小伙子來給我們娘兒仨拍個照,我回去給兒子交差。”紅絲巾主人熱情地招呼。“三二一,注意表情,三二一!”“哎,我得往后點,臉大,老了。”“不滿意我給您重拍。”“到點兒了,我要下樓跳舞去。”領隊蹬蹬蹬出門去。紅絲巾還留在小姜頸子上,流蘇垂下來幾乎沾到顏料盤。旁邊的手機忘記鎖屏,上頭知乎頁面正開著……
小特拿上絲巾跟出去,電梯已經下去了。追到廣場上,所有人都穿得一模一樣,不見領隊蹤影。“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聲音還在,此刻混成一股,像打翻了顏料一樣灌進身體。
小特急切地要把這討厭的紅絲巾還回去,越走人越少,不覺間越過小區后頭一片圍擋,別有洞天……好像走進小姜溫暾的畫里……冰河上,人人都瞇著眼睛沒睡醒的樣子。小姜頭發花白,加了30歲不止。“睡著的感覺就是這樣,只跟小姜兩個人。破椅子做個冰車,或者看人刨冰窟窿炸魚,一看一下午,話特別少,天特別短,一會兒太陽就躲到冰河底下了……”
雪花飄落,小姜跳著舞從身邊過去,她閉著眼睛,多危險吶。小特趕緊追過去……哪來一個小老頭?冰上滑呢,天又冷腳不聽使喚,碎冰碴疙疙瘩瘩,啪嚓,不留神摔個前仰叉。嘴里疼,流血,門牙……一抬頭,那老頭正咧嘴笑,也缺了一顆門牙……
遠處什么又大又白的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此處奔來,像只北極熊。“我在小姜的畫里呀!把貓放大25倍,誰提的二百五意見?!”腳下冰面開裂,四只碩大毛絨的爪子還在不斷靠近……
作者簡介
初夏,南京市藝術創作研究院編劇,南京大學戲劇影視藝術系碩士研究生,南京市第三期“青春文學人才計劃”作家。有話劇《天使不在家》、昆曲《瑞鶴何處》等十余部作品,并于柏林中國文化中心、上海國際藝術節、烏鎮戲劇節等演出。作品曾兩度獲得江蘇戲劇文學劇本評選二等獎,多次入選江蘇藝術基金資助項目等。
責任編輯 王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