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平臺治理機制對機會集的影響
——基于多主體互動視角的研究

楊亞倩,蔡 莉,2,陳姿穎

(1.吉林大學 商學與管理學院;2.吉林大學 創新創業研究院,吉林 長春 130012)

0 引言

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促使數字平臺不斷涌現,同時也催生著平臺創業的新實踐[1]。以北京字節跳動科技有限公司(簡稱“字節跳動”)、小米科技有限責任公司(簡稱“小米”)為代表的平臺企業通過搭建數字平臺,與其他主體有效協同,促進圍繞圖文/視頻內容、智能手機價值鏈的關聯性產品/服務產生,進而形成機會集。機會集是數字平臺內多主體以資源為基礎所開發的一系列機會的有機集合[2],有利于平臺內主體在高度不確定的創業環境中快速成長[3],同時也對社會經濟發展起重要推動作用[4]。因此,探究數字平臺機會集形成機理成為平臺企業和學者關注的熱點話題。

從已有文獻看,學者主要從單主體視角探究機會集概念、維度和影響因素[5-7]。蔡莉等[2]從多主體互動視角初步定義機會集,但維度不清晰且形成機理不明確。數字技術的連通性特征使數字平臺內產品/服務高度關聯[8],機會集特征明顯,且數字平臺為典型的多主體互動形態,多主體有效互動對機會集的形成尤為重要[2],但鮮有學者從多主體互動視角探討數字平臺機會集形成機理。治理機制是主體間互動所遵循的規則和規范,是平臺企業與其他主體有效互動[9]、促進機會集形成的重要保障。過往研究主要關注治理機制對平臺內單主體機會開發的影響[8, 10],對機會集作用路徑的探討尚不明晰。

基于此,本文嘗試解決如下問題:數字平臺機會集的概念和維度是什么?治理機制(平臺企業和平臺內其他主體間的治理機制)如何影響機會集?通過對字節跳動和小米兩個數字平臺案例進行分析,一方面基于多主體互動視角完善機會集的概念、維度并揭示其內涵,為機會集理論構建奠定基礎;另一方面,考慮到資源交換對于推動治理機制轉化為資源行動、促進機會集形成所發揮的重要作用,從資源交換視角打開治理機制對機會集影響的“黑箱”,豐富機會開發理論,對于指導數字平臺內機會集治理實踐、助力平臺經濟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1 文獻回顧

1.1 數字平臺

數字平臺是以數字技術為核心,為互補性產品/服務提供共享服務的平臺[8]。在數字技術作用下,數字平臺內主體高度連通,呈現多主體互動的主要特征[8]。多主體互動思想源于社會學理論(集體行動理論),強調個人、團體和組織網絡系統通過集體行動實現社會變革[11]。該思想后來被引入管理學領域,強調多主體互動對區域/行業創新和創業活動的影響[11-12]。

數字平臺多主體互動特征明顯,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①多主體互動本質。數字平臺涉及平臺企業、互補型主體、用戶等雙邊或多邊利益相關群體,是一種集體智能系統[13],能夠對環境快速作出反應[8];②多主體互動驅動因素。高度不確定的創業環境促使平臺內多主體通過價值共創獲取競爭優勢[1],同時數字平臺可以激發個體創造力,主體通常為實現機會創造參與價值共創活動[13];③多主體互動路徑。治理機制為平臺多主體互動提供保障,促進多主體通過資源協調實現價值共創[1]。

1.2 機會集

已有研究從單主體視角出發,認為機會集是建立在創業者創意集之上可行的創業機會集合,其維度包括機會規模、多樣性、創新性、流速、量級和地理覆蓋范圍[5-6]。Zahra &Nambisan[3]首次提出多主體互動有利于機會集形成的觀點,但未作出明確定義。在此基礎上,蔡莉等[2]從多主體互動視角出發,認為機會集是以資源為基礎,由多主體參與互動開發的一系列機會的有機集合,但未對其進行深刻解讀。

圍繞機會集,學者主要探究創業者資源和企業特征對創業者/創業企業機會集的影響。部分學者認為,創業者經驗、網絡資源有利于提高機會開發能力并配置多樣化信息和知識,促進機會集產生[5-6];企業鼓勵創新的制度和文化特征可以提高員工工作積極性,對企業機會開發具有積極影響[7,14]。此外,也有少數學者認為個體間差異及外部環境影響區域/行業機會規模和多樣性[12,15]。近年來,多數學者強調機會集是多主體互動的結果,認為多主體在開發某一機會過程中會衍生出多個機會,從而促進機會集的產生[2],但缺乏深度分析。

已有研究可為本文提供如下啟發:考慮到數字平臺是典型的多主體互動形態,本文在蔡莉等[2]對機會集定義的基礎上,認為機會集是數字平臺內多主體以資源為基礎進行互動所開發的一系列機會(已經開發和尚待開發的機會)的有機集合。該定義強調:①機會集不是單一主體作用的結果,而是由平臺內多主體互動形成;②機會集的形成離不開平臺內多主體資源支持;③“有機集合”表明平臺內多主體開發的機會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依賴、協同發展;④機會集是已開發(顯性)和尚待開發(隱性)機會組成的連續體。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存在如下不足:首先,學者主要從單主體視角提出機會集維度,從多主體互動視角出發,對機會集某一時刻狀態的刻畫不足。數字平臺機會集形成是多主體有效互動的結果,迫切需要從多主體互動視角厘清其維度,以促進后續實證研究開展。其次,數字平臺內多主體互動有利于機會集形成,但從多主體互動視角揭示機會集形成機制的研究較少,需要進一步探索。

1.3 治理機制

早期治理機制研究主要關注聯盟、供應鏈網絡等關系治理,多數學者將治理機制分為正式治理機制和非正式治理機制兩種[9,16]。其中,正式治理機制是指通過簽訂合同等正式手段明確主體間的權利與義務、監督程序和獎懲決定及要交付的成果[16],包括任務協調和利益分配兩方面的制度安排[17-18]。非正式治理機制是指通過非正式手段規范成員間關系[9],有助于提高資源交換效率[19]。資源交換是指資金、信息和知識等有形資源和無形資源在主體間的流動與共享[20]。信任和共同愿景作為非正式治理機制的重要內容受到學者廣泛關注[19],其中前者強調主體間不欺詐、可信賴和互惠利益關系[21],后者聚焦主體間實踐和文化的相似性、共同目標以及對如何實現目標的共同理解[22]。正式和非正式治理機制相互補充,正式治理手段的實施能夠促進信任和共同愿景的產生[23],非正式治理機制能夠細化契約并提高組織間交換的穩定性[24]。

隨著數字平臺的興起,相關學者開始關注內部治理問題。借鑒早期研究成果,Sussan等[10]認為數字平臺治理機制也包括正式治理機制和非正式治理機制兩種。就前者而言,基于區塊鏈技術的智能合約等契約形式為主體間提供智能化協調方式[25],拓展了傳統契約手段。就后者而言,平臺企業利用數據分析得出的共同屬性能夠將弱關系轉換成強關系,增強成員間信任[26]。平臺企業與其他主體通過線上互動等方式[10],有利于促進共同愿景的實現。可見,數字平臺治理機制研究處于起步階段,學者們主要探究治理機制對平臺內單主體機會開發的影響[1,8,10],關于正式和非正式治理機制及其交互作用對機會集影響機理的探討較少。為此,本文采用多案例研究法,以數字平臺為研究對象,從多主體互動視角解構機會集概念和維度,并揭示治理機制對機會集的作用機理。

2 研究方法

2.1 方法選取

本文采用探索性多案例研究方法,主要基于以下考慮:①旨在從多主體互動視角打開機會集維度,案例研究對于識別不同構念維度具有獨特優勢(魏江等,2020);②探究數字平臺治理機制如何影響機會集,案例研究適合回答“How”和“Why”類型的問題[27];③由于已有文獻未解釋本文研究問題,故通過探索性案例研究構建新理論;④多案例研究可通過案例間的“復制邏輯”相互驗證所得理論,以增強理論的穩健性和普適性[27]。

2.2 案例選取

遵循案例典型性和數據可得性原則,本文選取字節跳動和小米數字平臺作為研究對象。案例具有如下典型性特征:①字節跳動基于頭條號搭建數字平臺,小米搭建開放數字平臺,兩個數字平臺都以平臺企業為核心,吸引多主體參與,符合本文研究要求;②字節跳動、小米通過與平臺內其他主體互動,分別圍繞圖文/短視頻、小米手機開發一系列關聯產品/服務(形成機會集),且兩家平臺企業在各自細分領域處于領先地位,有利于揭示機會集形成機理;③兩家平臺企業建立時間相似,地理位置相近,所處行業相同,可在研究中控制這些因素干擾,聚焦治理機制對機會集的影響機理,平臺企業簡介如表1所示。從中可見,數據可得性強調案例數據的充實性和完整性,兩個數字平臺均具有與治理機制和機會集相關的豐富資料,能夠為本研究提供數據支撐。

表1 平臺企業簡介Tab.1 Profiles of platform firms

2.3 數據收集

本文收集的數據類型為二手數據。相關學者認為只要適合回答研究問題,且數據量充足,可用二手數據進行案例研究(毛基業,2020)。從國內權威期刊案例研究看,有55.74%的文獻用二手數據分析[28]。為提高數據收集質量和效率,本文以平臺企業為線索,進一步獲得平臺內其他主體的相關資料。本文數據來源于平臺企業內部資料和外部資料。其中,前者包括企業官網以及在百度、搜狐等網站上搜索的企業高管團隊演講和訪談。由于小米是上市公司,所以內部資料還包括年報和招股說明書。后者包括在中國知網以平臺企業或高管團隊名稱為關鍵詞搜索的學術論文和報紙、Wind數據庫權威研究報告、新聞稿以及相關書籍。為保證結論可靠性,本文中的編碼標簽采用多種來源資料進行三角驗證。最終,共篩選出字節跳動有效材料307篇,包括學術論文、新聞報道和研究報告等資料;小米有效材料347篇,包括4本書籍以及學術論文、新聞報道和研究報告等資料。

2.4 數據分析

數據分析過程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小組成員利用Nvivo 11軟件背對背對每個案例進行編碼,各自識別出與研究問題相關的構念和構念間關系,然后對編碼進行對比,當出現不一致時,通過與創業領域專家討論達成一致意見。編碼遵循扎根理論的基本步驟[29],首先在開放式編碼階段,將收集的相關資料概念化并對其歸納、聚類,形成初始范疇;其次,在軸心式編碼階段,對初始范疇進行歸類,得出主范疇;在選擇式編碼階段,對主范疇進一步歸類,提煉出核心范疇并分析范疇之間的關系。第二階段,背對背對單案例浮現理論進行驗證和修正[27]。在此過程中,通過新浮現理論和數據迭代以及已有文獻和新浮現理論的不斷對話,形成最終命題。編碼示例如表2所示(字節跳動為Ⅰ,小米為Ⅱ)。

表2 編碼示例Tab.2 Coding examples

3 案例發現

3.1 機會集維度

通過編碼分析發現,機會集維度包括機會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且隨時間演變而演變,如圖1和圖2所示。對于字節跳動,與2012年底相比,2020年底,從機會規模看,平臺內容創業者發布內容涉及領域從0增至100多個,產品/服務進入國家(地區)數量從中國1個國家增至150多個國家,內容創業者/團隊數量從0增至超過540萬人。從機會創新性看,平臺公開/授權專利數從0件增至4 300余件,在個性化推薦營銷模式基礎上擴展了內容電商營銷模式,并不斷開拓美國等新目標市場。從機會多樣性看,平臺產品/服務涉及行業從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1個行業門類擴展至金融業等多個行業門類。從機會關聯性看,從今日頭條和新聞服務間的縱向關聯發展為更多產品/服務間的縱向和橫向關聯,如抖音和音樂制作屬于前者,基于平臺開發的互聯網信息服務與小程序屬于后者。

圖1 字節跳動數字平臺機會集Fig.1 Opportunity set of ByteDance digital platform

圖2 小米數字平臺機會集Fig.2 Opportunity set of Xiaomi digital platform

對于小米而言,與2010年底相比,2020年底,從機會規模看,小米商城中的產品由0款增至160余款,產品/服務進入國家(地區)數量從中國1個國家增至100多個國家,生態鏈創業者/團隊數量從0個增至310余個。從機會創新性看,平臺公開/授權專利數從0件增至9 200余件,2015—2020年研發投入從15億元增至93億元,在社交營銷模式基礎上擴展新零售模式,且不斷開拓美國等新目標市場。從機會多樣性看,平臺產品/服務涉及行業從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1個行業門類擴展至制造業等多個行業門類。從機會關聯性看,從MIUI系統和米聊間的縱向關聯擴展為更多產品/服務間的縱向和橫向關聯,如制造業產品與線上/線下銷售渠道屬于前者,基于平臺開發的不同行業智能硬件屬于后者。

通過分析發現,機會集包括機會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4個維度,由于機會一般從技術和市場兩個方面考量[30],機會集各維度也呈現出技術和市場兩大特征。其中,機會規模是指平臺內多主體互動開發機會的數量[5],技術是指開發新產品/服務的數量,市場是指產品/服務進入海外國家(地區)的數量。此外,本文用平臺創業者/團隊數量反映潛在機會規模[30]。機會創新性是指平臺內多主體互動所開發機會的新穎程度[5],技術用多主體互動帶來的研發投入量、專利授權數衡量,市場用多主體互動帶來的新目標市場數、營銷模式創新數衡量。機會多樣性是指平臺內多主體互動開發機會的多樣程度,即機會所屬行業細分領域多樣性[6],不同行業細分領域機會所涉及的技術類型和用戶群體不同。機會關聯性是指平臺內多主體互動所開發機會的橫向和縱向關聯程度,前者指機會涉及的產品/服務屬于同一技術在不同市場的應用;后者指機會涉及的產品/服務處于上下游關系,它們通過技術研發到應用鏈條實現技術商業化協同,加快市場拓展。

首先,以往研究從單主體視角提出機會集的機會規模、創新性和多樣性維度,但主要強調單一主體的作用且主要關注市場機會[5-6]。本文從多主體互動視角重新定義其內涵,從技術和市場兩個方面對其進行解讀;其次,由于機會地理覆蓋范圍本質上是從市場角度反映機會數量[5],本文將其合并在機會規模維度;再次,本文旨在刻畫機會集在某一時刻的狀態,不考慮其動態變化特征,故機會流速、量級維度[5,31]不在本文考慮范圍之內;最后,本文提煉的關聯性維度與機會集定義中“機會的有機集合”內涵相吻合[2],表明平臺多主體互動所形成的機會具有橫向或縱向聯系。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1:多主體互動視角下機會集維度包括機會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

3.2 從資源交換視角打開治理機制對機會集影響的“黑箱”

本文通過案例分析發現,通過資源交換可以揭示數字平臺治理機制對機會集的影響機理。根據社會交換理論,多主體互動本質上是一種交換關系,主體通過交換各自持有的資源達到互惠目的[32-33]。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進行資源交換有利于將正式與非正式治理機制所包含的“硬制度”和“軟規則”轉化為資源行動[33],多主體通過資源交換行為實現互補性資源的有效配置,不斷開發關聯性新機會,促進機會集形成,進而實現平臺多主體互惠。因此,資源交換在推動治理機制有效落地、促進機會集形成過程中起重要作用。

3.2.1 正式治理機制、資源交換與機會集

通過案例分析發現,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間的正式治理機制有利于加速資源交換,積極影響機會集,如表3所示。

表3 正式治理機制、資源交換與機會集典型例證Tab.3 Representative evidence of formal governance mechanism, resource exchange and opportunity set

從任務協調制度安排與機會集之間的關系看,字節跳動明確規定平臺企業和內容創作者的任務分工,如字節跳動提供流量扶持服務,內容創作者提供優質內容,使得具有不同背景的主體更愿意基于平臺提供的共享資源,結合自身能力不斷創新,在短時間內促進關聯性新產品/服務的產生。小米明確規定平臺企業和生態鏈企業的任務分工,如小米對生態鏈企業提供全方位支持,與之共同定義產品,大大提高了其他主體在平臺開發機會的意愿,從而迅速吸引多樣化主體結合自身經驗,基于平臺提供的物聯網技術資源,通過技術創新不斷開發關聯性新產品/服務,這些均有利于提高平臺產品/服務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

從利益分配制度安排與機會集關系看,字節跳動出臺千人萬元計劃政策支持原創內容,充分激發多樣化內容創作者的創新活力,促使他們基于平臺核心技術,整合自身優勢資源迅速提出新創意,促進平臺不同領域內容及跨界內容的產生。小米投資不控股機制保證生態鏈企業發展的獨立性,推動不同行業企業充分發揮創造力,基于平臺共享資源迅速開發更多與小米手機關聯的顛覆性產品/服務。這兩個案例都使平臺產品/服務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有所提升。

通過歸納可知,正式治理機制能為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資源交換提供制度保障和內在動力,有利于多主體通過資源交換實現互補性資源的高效組合,積極影響機會集形成。具體來說,有效的任務協調制度能夠降低不確定風險[24],為主體間資源交換提供制度保障;合理的利益分配設計能夠調動平臺內主體資源交換的積極性,為其提供內在動力。由于平臺內主體間信息不對稱程度大大降低[1,8],正式治理機制所提供的制度保障和內在動力會驅動平臺內異質性主體圍繞現有價值鏈,與平臺企業交換互補性資源,實現資源創造性組合,不斷發現和創造創新性、多樣化和關聯性新機會,進而擴大機會集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2:正式治理機制通過促進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間資源的迅速交換,積極影響機會集的4個維度。

3.2.2 非正式治理機制、資源交換與機會集

通過案例分析發現,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間有效的非正式治理機制通過促進資源的迅速交換,積極影響機會集,具體如表4所示。

表4 非正式治理機制、資源交換與機會集典型例證Tab.4 Representative evidence of informal governance mechanism, resource exchange and opportunity set

從信任與機會集關系看,在字節跳動案例中,互聯網尋親項目增進了字節跳動與政府之間的信任關系,促使它們深度共享信息,基于字節跳動優勢技術資源開展多樣化項目并通過技術創新推出新功能,此外還基于尋親數據制作綜藝節目。在小米案例中,基于先前積累的信任關系,紫米通過與小米深度共享信息并整合各自優勢資源進行創新,實現多樣化產品的不斷開發,在互動過程中又成為生態鏈企業電池供應商,使平臺產品/服務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有所提升。

從共同愿景與機會集關系看,在字節跳動案例中,基于字節跳動與北京大學對智能寫作的一致認知,雙方深度共享知識并快速整合技術資源進行創新,使平臺產品向上游行業拓展(開發寫稿機器人),進而助力更多創作者基于平臺資源創作內容。在小米案例中,Yeelight在與小米對智能照明產業具有共同認知的基礎上,基于小米的共享技術資源開發智能臺燈等顛覆性產品,并整合彼此優勢產品資源推出關聯性新服務,促進平臺產品/服務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提升。

通過歸納可知,非正式治理機制能夠為主體間資源交換提供情感支撐和方向指引。一方面,平臺企業利用數字技術能夠快速將弱關系轉化為強關系[26],為主體間資源交換提供情感支撐;另一方面,平臺企業通過線上交流等方式使多主體對發展目標形成共同認知,為主體間資源交換提供明確方向[18]。這種情感支撐和方向引導有利于平臺內異質性主體圍繞共同目標,通過資源的快速交換實現互補性資源的深度整合[20],促進更多創新性、多樣化和關聯性機會開發,進而促進機會集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提升。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3:非正式治理機制通過促進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間資源的快速交換,積極影響機會集的4個維度。

3.2.3 正式與非正式治理機制的交互作用、資源交換與機會集

通過案例分析可知,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間正式和非正式治理機制的交互作用能夠加速資源交換,有利于促進機會集形成,具體如表5所示。

表5 正式與非正式治理機制的交互作用、資源交換與機會集典型例證Tab.5 Representative evidence of the interaction among formal and informal governance mechanism, resource exchange and opportunity set

從正式治理機制對非正式治理機制的作用看,字節跳動與媒體機構在內容授權、收益分成等方面制定明確制度,為雙方互動提供法律保障,大大改善了雙方合作關系;同時,平臺發展理念也逐漸受到認可。在此背景下,越來越多的異質性主體圍繞平臺核心目標,深度整合平臺共享資源及自身專業化資源進行創新,不斷開發關聯性新產品/服務。小米通過投資和孵化方式與純米合作,雙方在此過程中建立了信任關系和對智能家居的共同認知,促使雙方深度整合彼此優勢資源開發米家電磁爐等多樣化產品,還創新性地將米家烹飪類產品相連接,提供智能交互平臺,從而提高了平臺產品/服務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及關聯性。

從非正式治理機制對正式治理機制的作用看,澎湃新聞在字節跳動平臺直播的成功加深了彼此間信任關系,促使雙方優化正式制度,深度整合各自優勢資源,在新聞制作、分發等方面進行全新探索,通過共建平臺吸引更多創作者發布原創內容。小米與長虹在合作過程中建立的信任關系和共同愿景使雙方調整原有正式制度,通過跨界資源的深度整合共同研發新產品,并通過技術資源融合實現雙方多樣化產品互聯,這些均有利于提高平臺產品/服務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

通過歸納可知,正式與非正式治理機制的交互作用為平臺企業和平臺內其他主體間資源交換提供制度保障,同時還有利于主體間通過資源交換實現互補性資源的靈活配置,積極影響機會集。具體來說,有效正式治理機制可以通過提高合作效率培養主體間信任及共同愿景[23],為更深入的資源交換指明方向[20],促進多主體通過互補性資源的深度交換實現資源優化配置,從而開發更多創新性、多樣化和關聯性機會。反過來看,主體間信任關系的建立和對愿景的共同認知有利于優化正式制度[24],使平臺異質性主體在高度不確定性環境中,通過主體間資源的深度交換實現互補性資源的靈活配置,從而衍生出更多創新性、多樣化和關聯性機會。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4:正式與非正式治理機制的交互作用通過促進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間資源的快速交換,積極影響機會集的4個維度。

4 結語

4.1 研究結論

本文運用多案例研究法,從多主體互動視角明確機會集內涵和維度,并揭示治理機制對機會集的影響機理,得出如下結論:

(1)機會集是數字平臺內多主體以資源為基礎進行互動所開發的一系列機會(已經開發和尚待開發的機會)的有機集合,包括機會規模、創新性、多樣性和關聯性4個維度。

(2)正式治理機制、非正式治理機制及其交互作用通過促進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資源交換,積極影響機會集。具體來說:①正式治理機制作為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資源交換的制度保障和內在動力,有利于多主體通過資源的快速交換實現資源高效整合,促進更多創新性、多樣化和關聯性機會的不斷發現和創造,積極影響機會集的4個維度;②非正式治理機制能夠為平臺企業和平臺內其他主體資源交換提供情感支撐和方向指引,有利于多主體通過資源的快速交換實現資源高效配置,促進更多創新性、多樣化和關聯性機會的不斷開發,積極影響機會集的4個維度;③正式與非正式治理機制的交互作用為平臺企業和平臺內其他主體資源交換提供制度保障,同時還有利于多主體在高度不確定性環境中通過資源的快速交換實現資源的靈活配置,從而衍生出更多創新性、多樣化和關聯性新機會,并積極影響機會集的4個維度。

4.2 研究貢獻

(1)數字平臺是典型的多主體互動形態,針對機會集概念,已有研究多從單主體視角界定。蔡莉等[2]從多主體互動視角初步作出定義,但未深刻解讀其內涵。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強調數字平臺機會集是平臺內多主體互動的結果,并將其細分為已經開發和尚待開發的機會。針對機會集維度,學者主要從單主體視角劃分,尚未系統揭示多主體互動視角下機會集維度及其內涵。本文提出多主體互動視角下機會集的4個維度并界定其內涵(關聯性為案例涌現的新維度;其它維度為已有研究提出的概念,本文對其重新定義),為機會集理論的提出奠定了基礎。

(2)從資源交換視角打開治理機制對機會集影響的“黑箱”。已有機會集研究主要關注創業者資源和企業特征對單主體機會集的影響,治理機制作為保證多主體高效互動、促進機會集形成的重要手段,學者主要關注其對平臺單主體機會開發的影響,對機會集的影響機理尚不明晰。本文以數字平臺為研究對象,從資源交換視角揭示治理機制對機會集的影響機理,豐富了機會開發理論。

4.3 實踐啟示

本文提出如下啟示:一方面,為實現平臺企業與平臺內其他主體的有效互動,平臺企業需要把握好正式治理機制與非正式治理機制的關系,其中正式治理機制強調通過“硬制度”規范成員間關系,非正式治理機制強調通過“軟規則”影響主體互動行為;正式治理機制通過提高多主體合作效率促進非正式治理機制的形成,而非正式治理機制通過增強組織間靈活性優化正式制度;另一方面,平臺企業應從多主體互動視角思考機會集形成邏輯。數字平臺機會集的形成是多主體有效互動的結果,平臺企業應合理利用兩種互補治理機制促進主體間資源的高效交換,進而促進機會集形成。

4.4 不足與展望

本文存在如下不足:第一,從橫截面劃分多主體互動視角下機會集的維度并探究治理機制對機會集的影響機理,未來可從縱向角度挖掘機會集變化特征和形成階段,并探究治理機制在機會集形成不同階段的作用;第二,基于復制邏輯探討數字平臺機會集形成機制,平臺聚集主體和數據資源豐富程度對機會集具有差異化影響,未來將從聚集主體、數據資源等不同視角對機會集進行對比;第三,選取的平臺企業均位于北京,為提高結論普適性,未來可通過大樣本數據統計驗證本文結論;第四,本文數據來源為二手數據,未來可通過訪談進一步驗證研究結論的普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