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頑皮的夏天

江蘇 / 張凌云

小時候過夏天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一是因為放暑假了，二是夏天可做的事兒太多了。

我記得每天中午，大人們都睡午覺了，只有小孩子不睡覺，成群結隊、精神抖擻地到處玩耍。有時候做個套子在樹上套知了，有時候帶上釣魚桿去河邊釣魚，有時候和小伙伴們組隊在樹蔭下打撲克牌，玩得熱火朝天，也將自己曬得黑黝黝的，哪管什么男孩女孩。膽大的孩子還敢下河游泳，不會游的帶個輪胎、抱個板凳就下河了，一水兒的狗刨式，我弟弟就是這么學會游泳的。

夏天的中午，最渴望看見走街串巷賣冰棒的，老遠地看見騎著自行車、搖著鈴鐺賣冰棒的人來了，立刻飛奔回家，從自己的寶貝儲蓄罐里掏出五分硬幣，遞給他，然后屏住呼吸，看他小心翼翼地揭開箱子里一層又一層的棉花胎，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冰棍。迫不及待地接過冰棒，把包裝紙一剝，使勁一吸，滿口的糖水下了肚，剩下的就是白花花的冰塊了，仍然吃得心滿意足——這才是夏天的味道。

傍晚時分，家家吃晚飯都把小飯桌端到外面來，小孩子端著飯碗到處串門，家家都招呼著往孩子們的碗里夾菜，一頓飯下來，哪家吃的什么立刻被傳得一清二楚。我還記得我媽曾因為這件事懲罰過我，原因是我拈了人家碗里的蘿卜干。她二話不說，把我拖過去，用她厚實有力的手掌，對著我的臀部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留下了五條火辣辣的手指印，直到現在心里還有陰影。

吃完晚飯，收完桌子，家家都在外面納涼，有的人家還架起了竹床，竹床被冷水一抹，涼陰陰的，躺在上面別提多舒服了。

隨著夜晚的來臨，星星漸次亮了起來，滿天的星斗熠熠生輝。鄉間夏季的夜空是最美麗的，星星是那么的清晰、明亮，能看見閃爍的銀河，像一條布滿了星星的河流，令人生出無限幻想。有時候，還能看見一兩顆正在移動的星星，據說那是人造衛星。父親還教我認識北斗七星，并且沿著北斗七星的勺口出去大概三倍的長度，就是北極星，只要找到北極星，縱然在野外也不會迷失方向——這些天文知識讓我著迷。星星里還藏著很多的神話傳說，無論哪位老人都能夠信口拈來，而我總是百聽不厭，以至于睡夢中常常夢見星星在和我說話。

鄉間有很多螢火蟲，在河邊、田間閃閃爍爍，有時候也膽大地闖進人群里，引得大人孩子紛紛去撲，那一閃一閃的光亮，像極了星星落到了人間。

鄉間的夏季還時不時自發起一場晚會，大人們會攛掇小孩子表演節目，有唱歌的，有念唐詩的，有表演孫悟空大鬧天宮的，實在不行，學幾聲貓叫狗叫，周圍響起一片架秧子起哄聲。還記得有一次，鄰居爺爺讓我唱歌，并且特意抬出了他家的大圓桌。我站在大圓桌上，又唱又跳，從兒歌到毛主席詩詞再到“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逗得鄰居們不住地鼓掌叫好。也許那次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登臺演出”吧，也激起了我對唱歌跳舞的濃厚興趣，以至于后來當了一名幼兒園老師。

那時候，場里小孩子多，總有幾個孩子王，在他們的帶領下，我們手拿柴火棒、手電筒等“武器”，扮演“紅軍”和“白軍”打仗，誰被對方抓住了誰就是“俘虜”。幼小的我跟在這些大孩子的后面，一會兒躲在柴火堆后面，一會兒藏在圍墻后面，緊張得大氣不敢出，個個玩得身上大汗淋漓。男孩子們就被父母拎

到井臺邊，脫光了衣服，大人用鉛桶打了井水，給他們從上往下澆一遍；女孩子則被家長拖回家教訓一番，再重新打水洗一遍，被勒令下次再也不許去胡鬧。可到了下次，游戲還是會繼續上演。

最讓人激動的是場里來了電影放映隊，時間還早，幾乎所有的小孩子都搬著椅子、拿著磚頭去場地上占位子。十里八鄉的大人孩子也都聞風而至，將放映場圍得密密麻麻，就連樹上、房頂上都擠滿了人。那時候放的片子無非是《地道戰》《地雷戰》，個個都看過好多遍，只要演員一張嘴，臺下的觀眾就異口同聲地念出臺詞，那一幕至今想來都覺得搞笑。印象最深的是放映《廬山戀》，那天場地上異常安靜，伴隨著主題曲《廬山戀曲》的歌聲，人們如癡如醉，眼睛里閃爍著光芒。第二天，無數孩子學起了里面的經典場景——男女主角追逐的慢鏡頭，那場面真是蔚為壯觀，至今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幾十年過去了，如今過夏的方式已經截然不同了，可那種原始的消夏方式至今回憶起來都有著滿滿的快樂，令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