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巷里走出狀元郎

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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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市秦淮區中華路西側，有一條曾經走出過狀元郎的巷子，即現在的秦狀元里。秦狀元里南至許家巷，北至金沙井，是乾隆時期的狀元秦大士尚未高中時居住的小巷。秦大士高中之后，這條巷子便被江寧地方官命名為秦狀元巷。20世紀末，這條巷子又更名為“秦狀元里”。

秦大士1715年出生于江寧（今南京），字魯一，號磵泉，又號秋田老人，祖籍安徽當涂。明朝崇禎末年，他的曾祖父秦應瑚為了躲避戰亂，舉家從當涂遷往南京，隨后便定居在聚寶門（今中華門）一帶。從小在六朝古都南京成長，秦大士浸潤在濃厚的文化氛圍中，他聰穎好學，10歲便可作詩填詞，寫得一手好文章，書法更是令人驚嘆，兒時便可以憑借書法潤筆養活家人。

1728年，秦大士于江南貢院通過鄉試，考中了舉人，隨后又在禮部主辦的會試中通過了春闈，成為會士。經過長期的學習和積淀，38歲的秦大士帶著全家人的希望遠赴京城趕考，在萬壽恩科中名列榜首，成了清朝第43位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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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士之所以被大家熟知，想必還是因為“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一典故。按照慣例，在恩科閱卷結束后，主考官應當根據排名向皇帝匯報。由于秦大士的試卷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最好的，于是，考官均向乾隆推薦他為榜首。此時，乾隆突然想到宋朝大奸臣秦檜也姓秦，且二人的居住地都在江寧，因此便宣秦大士上朝。乾隆向秦大士提出問題：“你果真是秦檜的后代嗎？”只見秦大士一臉正義地回答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經過調查確認，秦大士和秦檜雖都為秦姓，但他卻是秦檜的兄長秦梓的后代。

秦梓是北宋徽宗宣和六年的進士，曾擔任太學學錄，是南宋時期的愛國抗金人士，當時膾炙人口的奏章《北伐之辭》便是秦梓所著。1129年，岳家軍擊敗金兀術（完顏宗弼）大軍后，時任湖州知州的秦梓率領百姓以酒食犒勞岳家軍，并與抗金名將岳飛相交甚歡。當弟弟秦檜構陷岳飛，將岳飛害死后，已經辭官的秦梓羞于和秦檜相交，從江寧舉家遷往偏僻的溧陽避嫌。

秦梓平易近人、潔身自好、清正廉潔，樂于公益慈善，多次出資修建對百姓有利的設施，“秦公橋”便是其中之一。梁代修建的報恩禪寺遷至“秦公橋”附近后，更名為秦公廟，以此紀念秦梓的偉績。1146年，秦梓逝世，根據生前不愿與秦檜為伍的遺愿，他的遺體并沒有運回老家祖墳，而是葬于溧陽屏風山。秦大士日后仕途能秉持清正廉潔、任人唯賢的高尚作風，想必自然是離不開這樣的家族基因。

雖然秦大士以真實的族譜和剛正不阿的秉性完美回答了朝廷的審問，也贏得了乾隆的贊賞，但在百姓心里，他依然和秦檜脫不了干系。在民間，秦檜是說書人和戲劇演員主要的表演內容。在百姓眼里，秦大士是損害國家利益的大奸臣后代，如今他都能高中狀元，入朝為官，那這個社會的天理何在？即使秦大士確實和秦檜沒有太大關系，但依舊不能改變百姓的成見。

除了百姓，秦大士的同僚們也因為“秦”姓瞧不起他。工作時，同僚經常給秦大士扣一頂“奸臣”的大帽子。但這又有什么辦法呢？也許換作其他人，早就因此崩潰無心工作了。但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從古都南京走出來的狀元秦大士。秦大士認為，這種“奸臣”的固有印象來自祖先在歷史中犯下的錯誤，事情已經發生，誰也改變不了，與其每天執拗于在意他人眼光，倒不如用行動來改變他們。于是，秦大士做出了一件讓人始料未及的事情。高中狀元不久，秦大士便只身前往杭州西湖，祭拜抗金名將岳飛。看著岳飛的墓碑和秦檜夫婦被縛雙手、雙腿跪地的塑像，秦大士沉思良久，揮筆寫下了讓眾人對他徹底改觀的詩句：“人自宋后羞名檜，我到墳前愧姓秦！”自此之后，那些質疑和蔑視的聲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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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士在任期間，卷卷盡閱、恪盡職守、一絲不茍，為朝廷培養了許多德才兼備的人才，如犧牲在西北邊陲的大將馬全等人。秦大士為人清正，看不慣任何徇私舞弊的現象，當面對腐敗現象又無可奈何時，秦大士果斷以“終養老父”之名向朝廷請長假，后來又以身體每況愈下請求延長期限。由此可以看出，秦大士已經沒有繼續做官的意愿。過了幾年，秦大士進京為乾隆和皇太后賀壽，同僚見他的精神狀態依然很好，勸他再次復出，為國效力，但都被秦大士婉言拒絕了。

秦大士晚年時，尤喜養花種樹。他將花園取名為瞻園，意為瞻遠、傳承之意。他在瞻園廣植柏樹、梓樹、桐樹、椐樹，取“百子同居”的美好寓意。如今每年春季，瞻園中的玉蘭樹潔白如雪，煞是美麗。據傳言，這棵玉蘭樹是秦大士親手種植。

作為土生土長的金陵人，秦大士致仕回鄉后，常攜友人出游，徜徉在山水園林，充滿閑情逸致。牛首山、攝山（今棲霞山）、龍江關、烏龍潭、涵碧樓、冰雪窩等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和墨寶。秦大士曾在燕子磯的石壁上留下“漁火只疑星倒出，鐘聲欲共水爭流”的詩句，時任江寧縣令的袁枚看到該題詩時大感驚艷，沒過多久，兩人就成了莫逆之交，經常相偕暢游。一次共游秦淮河時，秦大士觸景生情，留下一首七言絕句：“金粉飄零野草新，女墻日夜枕寒津。興亡莫漫悲前事，淮水而今尚姓秦。”這句詩最膾炙人口的便是后兩句，意思是臣子忠奸、國家興亡其實與姓氏都沒有關系。

1777年，愛國愛民、清廉自律的秦大士于江寧家中逝世，享年62歲。如今，兩百余年過去了，當行人路過秦狀元里，站在巷口遙遙望去，看到飽經滄桑的小巷和重疊的高墻深院，想必還能想起這里曾經走出了一位秦狀元。

編輯 許宵雪 185073547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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