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之名無處可遁：網紅深陷“超粉”劫

列哥

左九是抖音上的一名網紅博主，擁有超高的粉絲活躍度。令人沒有想到的是，2022年12月5日，左九將一名女孩殺死在他的工作室！經過警方調查，這名女孩竟是他的一名超級鐵粉。

這背后有著怎樣的隱情？

意外之外：超粉來了流量來了

2020年5月6日傍晚，剛遛完狗回家的左九被蹲在門口的陌生女孩嚇了一大跳。女孩看見左九，噌地一下站起來：“大叔，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左九和狗一起連退兩步問道：“我不認識你啊！”女孩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說：“是我啊！‘手心有光啊！”左九愣了三秒終于反應過來，尷尬地打招呼，卻心想：“這也太瘋狂了吧！”

時年43歲的左九，江蘇人，原來一直從事化妝品銷售，是韓國化妝品的華東區總代理，主要產品是玫瑰純露和爽膚水。2019年，他的事業受到網絡沖擊，開始走下坡路。同年12月，他和妻子因為聚少離多，感情亮起了紅燈。兩人辦理了協議離婚，孩子判給了前妻。他把家里的存款和房子都留給了前妻。自己帶著一條金毛“冬冬”，開著一輛寶馬車去外地發展。

接觸到新媒體短視頻，思維靈活的左九干脆以“一人一狗一世界”的單身人設作為切入點，拍起了視頻。但最初幾條短視頻都沒有什么流量，正在絕望之際，一條關于“你人生最為崩潰的事情是什么”的短視頻突然爆了，跑出了300多萬的流量，竟然漲粉2萬。左九特別珍惜這樣的機會，他白天拍攝、剪輯，晚上就在后臺回復所有留言，每天從早上睜開眼忙到凌晨兩三點，半個月不到累瘦了10斤。他細心的回復贏得了粉絲們的尊重，粉絲們在評論區大贊左九寵粉，甚至有女粉直接在評論區示愛：“大叔，我好想和你一起遛著狗過完余生。”

半年時間，左九辛辛苦苦積攢了5萬粉絲，開啟了直播帶貨，他把自己曾經積壓在手里的化妝品掛在小黃車上售賣。但直播間人氣不高，只有幾個鐵粉蹲在直播間維持熱度。“手心有光”就是其中一位，她逢播必到，“大叔”前“大叔”后地跟左九熱情互動，還拍下了不少化妝品。

所以當眼前的女孩自報家門時，左九也很自然就想起了她。女孩很大方地自我介紹說：“我叫張玉璽，今年22歲。剛剛大學畢業，請多關照！”說完還鞠了一躬。左九詫異地看著如此青春的女孩，顯然有些緊張，他問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女孩神采奕奕地說：“我把你全部的視頻都看了個遍，根據你發布的地址，我判斷你在這個小區。我可是給物業小姐姐塞了一盒面膜，她才告訴我門牌號的。”一臉的喜悅和天真。左九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玉璽繼續介紹說，她大學學的專業是工商管理，畢業后在一家公司做了幾天行政工作，覺得很無趣，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在直播間守護自己喜歡的大叔。于是，她干脆辭職來投奔左九：“大叔，你和別的網紅不一樣，你讓人很信任。”玉璽提出請求，希望能在左九的工作室幫忙做點事：“我什么苦都能吃，不給你添任何麻煩。”

左九看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開朗又真誠，同意她留了下來，等她找到新的工作再離開。

當晚，左九將工作室的一間倉庫收拾了一下，就成了玉璽的休息室。左九跟玉璽強調，平時工作區都在一樓，二樓是他的休息室，讓玉璽不要去二樓。玉璽的工作任務是做他的工作助理，管理好粉絲社群。玉璽答應了。

玉璽雖然不懂自媒體運營，但工作積極主動，很快就把粉絲群建立了起來，并且還制訂了工作手冊，分門別類進行管理。左九每一條視頻一上線，她就召集粉絲點贊，轉發，流量頻頻破圈。

2020年6月1日，好久沒有開播的左九再次開播，由于近期活躍度有所提升，場觀人數從原來的20多人，一下子飆升到了200人。當晚“手心有光”依舊在直播間鐵粉擔當，頻頻互動。兩個小時的直播，銷售額達到了2萬多元，創下了開播以來的最高紀錄。這次直播還賺了1萬多塊錢。如果每月能播兩三場，積壓的存貨再有小半年就能清空，資金就能回籠……左九越想越高興，他給玉璽發了2000元作為獎勵，玉璽卻一把將錢推開，搖頭說：“大叔，我不要錢，我愿意做你一輩子的助手。”玉璽眼神中閃爍著崇拜，話里帶著明顯的試探，左九自然是聽出來了，但他無論是從事業發展，還是個人情感上都接受不了這份感情，于是，左九謹慎地回答：“我只接受工作關系，如果你不愿意拿工資，那我可能就不方便留你在這里了。”玉璽聽完立刻自己打圓場說：“好，那我收下，大叔別趕走我就行！”

妥善處理好這層關系，左九也安下心來。

此后，玉璽不但認真運營社群，還時不時買菜下廚，做一桌豐盛的飯菜。左九感覺到玉璽的熱情過于熱烈，但畢竟玉璽的存在對他來說有益無害，因此也并沒有過多拒絕。

以愛之名：成全你控制你賴上你

一天，左九在視頻評論區置頂了一條留言：“單身男人，內心豐盈者，獨行也如眾。”誰知一個粉絲在下面評論道：“很多人舉著單身的大旗，不過是為了釣大魚。”后面的粉絲也跟著興奮起來，紛紛質疑起來：“大叔是不是也在釣大魚？”眼看著輿論開始變調，玉璽立刻本能地撲了上去：“你不照照鏡子，你連條魚都算不上，還擔心有人釣？多慮啦！嬸兒！”雙方互懟起來。粉絲們自動分成了兩個陣營，有人站隊左九，有人反對左九。當晚，這條視頻的評論量竟然讓視頻上了大熱門，漲粉2萬多。

左九也沒有想到粉絲互懟的結果會是這樣。玉璽一臉興奮地說：“大叔，好戲開始了！看我的吧！”說完，玉璽開啟了瘋狂工作模式，連續24小時跟各路粉絲過招，互懟，不放過任何制造沖突的機會。不到24個小時，粉絲又漲了三千多。

左九再次開播時，單場銷量破了5萬。玉璽比左九還興奮，嘴里不斷念叨：“大叔，我感覺我摸到門道了！”左九鼓勵她：“干得不錯啊！”

得到了左九的認可，玉璽干勁更足了。她開始自學自媒體運營，還交了4899元參加了一個線上培訓班。她立志要幫左九成為真正的頭部網紅。

隨著粉絲越來越多，商家合作紛至沓來，工作室堆滿了全國各地寄來的樣品。玉璽自封產品經理，把每個樣品都一一試用，然后把試用心得告訴左九。

高歌猛進下，粉絲對左九的情感也更加狂熱。每天都是海量的評論和后臺留言。一天，他寫下一句文案：“做過無數次關于你的夢，可不可以換一次和你相見？”結果，一個女粉絲覺得這句話就是專門說給她聽的，竟然找到了他的小區，女粉絲還拿出身份證，要和左九一起去民政局。一看有粉絲糾纏左九，玉璽立刻沖出來報了警。

玉璽還每天將粉絲加到微信里，建微信群，組織活動。玉璽在粉絲眼里，儼然成了左九的代言人。粉絲暗暗猜測左九和玉璽的關系。有次，一位老粉絲含蓄地私信問玉璽，玉璽卻反問粉絲：“你覺得什么關系呢？！”粉絲將聊天截圖轉給左九看，左九質問玉璽，她解釋說：“我是故意的，粉絲都好斗，他們越是懷疑，迷戀越深，流量就會越高……”左九看看新增的粉絲數量，把脾氣忍住了。

緊接著，玉璽以自學了運營為名，開始接手左九的商務對接。

一周后，一個在杭州做內衣的女富商找到左九，提出想推出一款聯名款的內衣。這對左九來說，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巧合的是，杭州女富商也是單身，比左九小四歲。到左九工作室來商談業務時，女富商衣著得體，低調奢華。兩人談得很順利，最終草簽了一個協議。送走富商之后，玉璽當時就蹦出來表示反對：“這樣的項目不適合你！”左九被玉璽說得一愣一愣的：“這個項目輪不到你來反對吧？”“你們男人心里怎么想的，我清楚。”玉璽莫名干涉讓左九越來越反感，但玉璽絲毫沒有收斂。

有一天，左九接到一個粉絲的電話，對方直接質問他：“玉璽是您的鐵粉，我們就不是鐵粉嗎？為什么她能隨便把我們踢出群？”左九心里一驚，調查才知道，原來有個廣東英德的粉絲一直在群里稱左九“阿哥”。玉璽直接私信這位粉絲，問她跟左九是什么關系，不應該隨便叫“阿哥”。對方不服，說自己叫左九“阿哥”是自由，別人管不著。玉璽竟然直接就將這位廣東粉絲移出了群。其他粉絲得知這個情況，盛傳玉璽打擊情敵，排除異己。左九找到玉璽，但玉璽編了另外一個理由搪塞過去。

玉璽不但管控著所有粉絲的言行，還開始干涉左九的拍攝和生活。每天穿什么衣服，和粉絲在直播間說什么話，她都會發表自己的意見。有一次，左九選品堅決不按玉璽的意見來，玉璽直言說：“你現在的成績，都是我拼了命做出來的。”左九覺得玉璽太自以為是了，但考慮玉璽平日做事風格非常激進，不想刺激玉璽，只能強忍不滿，心里偷偷產生了擺脫玉璽的想法。

左九想到的第一個方案就是讓玉璽搬出工作室。但這個想法被玉璽立馬否定了。“你每天要拍攝視頻，還要直播，我怎么能離開得了工作室？”為了避免在粉絲中引起風波，左九只好另外租了一間房，搬離了工作室。可是，就在當晚，玉璽直接摸到他家，給他做飯，逼著他吃。左九不厭其煩，此后但凡她上門，他就假裝不在家，玉璽就蹲在他家門口一整夜，直到左九沒辦法開門。

后來，左九干脆帶著狗以拍攝旅行視頻為由，一路向西拍攝視頻。可玉璽天天盯著他發的視頻看，只要他的視頻中流露出任何當地信息，她就能立馬捕捉。有時他剛到一個地方，住下來沒半天，玉璽就像鬼影一般很快趕到，真是陰魂不散。為此，左九拍攝題材變得小心翼翼，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敢露出來，這直接導致視頻質量平淡無奇，沒有任何地方特色，流量直線下滑，開始掉粉。

無處可遁：深陷“超粉”之殤悲劇作結

玉璽幾乎滲透到了左九生活的方方面面，儼然成了他生活和事業中的主宰者。左九徹底怒了，他不想再躲，對玉璽說：“以后，我的工作不需要你再來幫忙。你把手里的工作交接給我，盡快搬出工作室！”玉璽立馬淚眼婆娑起來，哭著說：“大叔，我做錯什么了嗎？我為你付出這么多，你現在紅了，就這樣對我……”嚎哭了整整一個小時，樓下物業接到鄰居投訴，上門了解情況，把左九搞得不知如何解釋。

最終玉璽沒有交出手里的社群，表示只要左九不嫌棄，她會繼續守著左九。左九只能暫時作罷，然后，他偷偷在網上發布了招聘運營的啟事，想做另外的準備。但那段時間，玉璽收斂了很多，做任何事情都向左九請教，總會一副討好的樣子，這讓左九心里更焦慮。

2022年12月4日，因為內衣聯名款的問題，杭州富商邀請左九去杭州確定最后的合作模式。這一次，左九沒有告訴玉璽，直接偷偷當晚趕到了杭州。女富商高規格接待了左九，全程陪同左九游玩西湖，在最豪華的酒店宴請左九，最終很愉快地簽下了聯名款的合作協議。同時，女富商還頻頻暗示左九，希望兩人的關系有進一步的發展。左九也心動了。

簽約時，玉璽打來微信視頻電話，左九直接掛掉了。他想立馬聯系一家專業運營公司，進行外包運營。這樣他就可以徹底擺脫玉璽。

晚上回到酒店，玉璽的視頻電話又追過來了。左九一接通，只見玉璽拿著半瓶酒，哭哭啼啼。“我看到你在網上發布的招聘啟事了，你是想趕我走，對嗎？我對你忠心耿耿，沒想到你有了女富婆就跑到杭州去幽會，你怎么這么狠心啊！”玉璽又鬧著要自殺，勒令左九立馬回到南京。

考慮到畢竟玉璽住在他的工作室，如果玉璽在工作室發生意外，多少有點麻煩，左九只得借口公司有急事，連夜趕回。因為很少開夜車，加上情緒緊張，左九有兩次差點出意外。等有驚無險趕回，開門的玉璽卻和昨夜判若兩人，完全看不出昨夜的瘋狂，而是一下摟住了他的腰，趴在他的肩上說：“其實我就是很想你。我知道你是大網紅，我什么也不是。但我就想這么陪伴著你，什么身份也不要。”

玉璽抱著左九越抱越緊。左九推開她：“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左九沒有想到的是，此話一出，玉璽立刻變臉，她一言不發，坐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竟然輸入密碼進入后臺，開始瘋狂拉黑粉絲，嘴里還念念有詞：“每天拉黑100個！直到清零為止！”原來她早就偷偷背下了左九的登錄密碼。左九立刻上前阻止，可是越阻止她越瘋狂：“你過河拆橋，就讓你的事業一切都歸零。”左九氣得腦充血，一把將玉璽從椅子上拖到地上，讓她立刻滾。玉璽卻一臉輕蔑地說：“你要我走可以，今晚你做我的男人，否則你想都別想。”左九憤怒地沖過去一把猛掐玉璽的脖子吼道：“我不欠你的！不要威脅我！”玉璽不但沒有反抗，還表現出一副任你掐死的樣子。嘴里輕蔑地說：“那你只能把我掐死了！”這樣的表情讓左九更加瘋狂，他大喊：“魔鬼，你是魔鬼。”此時，玉璽掙脫他，又坐到電腦前：“你既不做我男人，又掐不死我，那我們就只能一起清空粉絲了！”玉璽的樣子讓左九發了狂，他再次追到玉璽的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力氣越用越大，玉璽開始掙扎，可是為時已晚。左九已經失去了理智，最終玉璽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識。等左九反應過來，玉璽已經沒有了呼吸。

此時，左九才癱軟在地，之后，他撥打了110自首。警方趕到后，法醫證實玉璽已經死亡，將左九帶回派出所審問。目前，此案還在進一步審理中。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以案說法]自媒體時代，到處都是網紅，粉絲成了社會普遍群體。粉絲的追隨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粉絲成就了網紅，網紅需要粉絲的支持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瘋狂粉絲開始越界，“超級粉絲”入侵偶像生活的事件時有發生。無下限追星，將喜愛變成了騷擾，實在是一種傷害。面對這種情況，網紅一定要注意正面引導，堅決拒絕粉絲的越界行動，必要時可以訴諸法律，而不能以惡制惡。

編輯/李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