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 棟


上世紀20 年代,華資銀行投資保險行業潮流涌動1自1926 年到1936 年間,我國由銀行設立的保險公司就有12 家。,主要出于兩點考慮:一是防范放貸的工商企業財產風險,減少對外投保的資金流失,增加收入;二是銀行積累了大量客戶資源,同時可利用現成的銀行網絡,節省機構設置上的開支。并且,與當時的銀行業一樣,保險公司中亦不乏擅長金石書畫的高手,除王一亭、鄧散木外,還有一位乾隆后裔且有詩書畫印“四絕”之譽的金意庵。
金意庵(1915—2002),北京人,原名愛新覺羅·啟族,滿族,當代書法家、畫家、篆刻家,詩人和鑒賞考據家,歷任中國書法家協會第一、二屆理事,中國書協篆刻藝術委員會會員,吉林省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白山印社社長,吉林師范學院教授等,曾獲中國書法家協會頒發的“中國書法藝術榮譽獎”,其作品曾赴日本、新加坡、加拿大、菲律賓、韓國、英國、美國、法國等地展出并被收藏。

金意庵家世顯赫,是乾隆皇帝長子定安親王永璜后裔,其高祖載銓,謚封和碩定親王,系著名文物收藏大家,其“行有恒堂”所藏,多稀世之珍,書畫碑帖、銅陶瓷玉、硯章竹牙等無不網羅,尤以書畫碑帖孤本精刊為多,宋元善本亦極其美富,近世影印之書畫、碑帖、古籍,凡鈐有“曾存定府行有恒堂”和“載銓”等印,皆從其府內散出。其父親恒圻則詩書俱佳,詩風蒼涼悲壯,人謂“不減放翁”,著有《無夢生詩集》行世,書法宗顏真卿,勁道雍穆,為世所重。金意庵從小耳濡目染,酷愛金石書畫。金意庵就出生于這樣一個詩書世家,時逢民國之初,皇權傾覆,盡管一大家子還在那座象征皇室身份地位的王府深宅里共同生活,但家道已經中落。好在詩書傳家的“慣性”仍在。聰慧而富有書性的金意庵15 歲入萃文中學讀書,19 歲考入北京中國大學2該校初名“國民大學”,孫中山于1912 年仿日本早稻田大學在北京創辦,宋教仁、黃興為第一、二任校長,孫中山自任校董。,后因家境困頓中途輟學,先在文書館任文員、記事,后入商務印書館北平分館任文書工作。創辦于1897 年的商務印書館為出版業巨擘,也是文化名流薈萃之地,與當時整個文化界人士都有廣泛聯系。金意庵雖然只是一名普通的文員,但在該館主要負責出版新文學及古典文學作品,經常奔波于平、滬之間,有機會得眾多學者名流耳提面命。1933 年,21 歲的金意庵來到上海,在上海商務印書館總部工作,因此得以與沈雁冰、鄭振鐸、胡愈之等眾多文壇巨子共事,更是受益匪淺。
但抗戰爆發后商務印書館遭到極大破壞,總管理處內遷至重慶,金意庵為謀生進入了當時中國“四大保險公司”之一的中國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保公司”)任職員。也有資料說,金意庵就職于“太平分保集團中國保險公司”。這其實是對保險行業的不了解而產生的誤解。實際上,“太平分保集團中國保險公司”只是太平保險公司牽頭組織的一個其他幾家保險公司參與的分保聯合體,也叫分保集團,是一個業務合作組織,并非正式的保險機構。如衛星保險業務,保險金額高,風險大,一家公司不敢承保,需要聯合起來分擔風險。當然,分保集團有一個聯合辦公的地方,每家公司派員在此負責各自公司的分保業務。所以,金意庵的正式“戶口”是在中保公司的。
1928 年,時任中國銀行總經理的張嘉璈從美國考察歸來后深感保險業務意義重大,經董事會決定由宋漢章負責籌備中保公司。經過三年的籌備,中保公司于1931 年11 月1 日在滬開業。總部設在上海仁記路(今滇池路)中行大樓內,外地的經營機構附設于中行各分行。中保公司由中行全資控股,開辦時注冊資本200 萬銀元3按購買力平價計算,大體相當現在的1 億元,那時1 銀元在北平可買6 斤上等豬肉。,是當時銀行系最大的保險公司,有63 家分支機構,業務覆蓋全國和海外主要保險市場。公司董事全部由中行聲名顯赫的董事兼任,如排在首位的是宋子文,他不僅是中行董事長,還是南京國民政府財政部部長。中保公司最初以火險為主,后逐步擴展至水險、壽險、汽車險、車輛運輸險、郵包險、銀鈔兵盜險、牲畜險8大類。1937 年,中保公司將人壽險與財產險分開,另設中國人壽保險公司。為控制風險,中保公司嚴格核保,實地查勘每筆業務,并確定自留額,對超過承保能力的部分予以分保。當時,中保公司與以英商太陽保險公司為首的各家保險公司簽訂了分保協議,大大化解了公司風險。但天有不測風云,雖然小心翼翼還是出了重大保險事故。頗具風險意識的榮氏家族在中保公司成立的當年即為其漢口申新四廠投保了火險,后該廠突遇大火,火勢迅猛,損失達200 余萬銀元,是當時最大的火險事故,足可讓中保公司傾家蕩產,如何賠付、中保公司能否生存下去,一時為各方關注。由于做了分保,中保公司很堅定,履約賠付,迅速予以理賠,使受災企業得以迅速重建。為此,榮氏家族在上海《申報》《新聞報》上刊登整幅鳴謝。按當時行規,保險公司是不能自己登廣告做宣傳的,但榮氏家族的鳴謝卻為中保公司的信譽做了最好的傳播。這一舉動也使民族保險業整體受惠,社會各界對華商保險信心倍增。1937 年全面抗戰爆發后,中保公司高級人員紛紛離滬轉赴香港,之后不久又撤往內地,先后在重慶、桂林、昆明、貴陽、成都等地開展業務。同時,在香港和新加坡成立分公司,并在馬尼拉、河內、西貢、曼谷等地展業。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時運不濟的中保公司在香港及東南亞各地的營業機構先后停業,公司在重慶成立了總管理處。當時,大后方川江鹽運保險統歸川鹽銀行保險部經營,中保公司與中信局、太平保險公司、裕國保險公司組成四聯鹽運保險總管理處,由這些公司分擔了一部分保險業務。同時,中保公司又與太平、保豐、興華保險公司組成分保聯合辦事處,在4 家之間互相分保,這樣不僅擴大了這4 家保險公司的再保能力,還減少了向外資保險公司的分保。抗戰結束后,中保公司開展了向國內工商企業發放貸款的業務(其規模和影響相當于一家中型銀行),進一步密切了與客戶的聯系,進而帶動了新的保險業務。到了1948 年,由于通脹嚴重,中保公司在上海的業務已入不敷出,經營慘淡。1951 年,根據國家關于保險業整體戰略部署,中保公司將國內業務全部移交給中國人民保險公司,并作為中國人民保險公司的附屬公司專營海外業務。抗戰勝利后,精神振奮的金意庵辭去保險公司的工作來到遼寧沈陽,經朋友推薦出任東北運輸總局圖書館館長。1953 年,他被調到吉林鐵路局,舉家遷到吉林市定居。

在這風風雨雨的幾十年中,金意庵多為生計而輾轉奔波,雖對書畫藝術摯愛有加,筆耕不輟,但皆為余事,沒有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加之戰亂等因素,其所收藏的書畫印章、碑帖珍本等不斷散佚。回顧金意庵的書法生涯,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窺得堂奧拜名師”。他四歲時,母親便教其背唐詩,并在家塾讀書寫字,每天晨起“三篇大仿”(大楷)、“半扣白折子”(小楷),大楷初寫顏魯公,復學柳(公權)、歐(陽詢),小楷主要臨寫鐘繇、王羲之《曹娥》等;待弱冠,詩文受知于大詩宗楊鐘羲4楊鐘羲(1865—1940),姓尼堪氏,原名鐘慶,戊戌政變后改為鐘羲,冠姓楊,字子勤,圣遺、芷晴,號留垞、梓勵,又號雪橋、雪樵等,清末藏書家,光緒十一年(1885)舉人,十五年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編修,國史館協修和會典館圖畫處協修,二十九年任湖北鄉試內監試官。后歷任襄陽、淮安、江寧知府。辛亥革命后留寓上海,以清遺老自居,寄情文史,不問世事,為劉翰怡編校圖書數年。門下,書畫從與張大千并稱“南張北溥”的一代書畫大師溥心畬5溥心畬(1896—1963),滿族,原名愛新覺羅·溥儒,初字仲衡,改字心畬,自號羲皇上人、西山逸士,北京人,著名書畫家、收藏家,為清恭親王奕?之孫,曾留學德國,篤嗜詩文、書畫,皆有成就,工山水、兼擅人物、花卉及書法,與張大千有“南張北溥”之譽,又與吳湖帆并稱“南吳北溥”。。溥不僅藝術天賦極高,而且是位尊重傳統的藝術家,其書風嚴正而又循循善誘,將金意庵引上了一條正統而嚴謹的學書之路,為其后來的成長成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第二階段是“海上交游遇名家”。一方面,在供職商務印書館時,文化界大儒和知名人士多有文墨往來,金意庵在處理書信和來稿中拜讀這些辭章華麗、鴻思妙語、筆墨精湛的尺牘墨跡,除得到新文化思想的啟迪和文學藝術的浸潤外,也獲得了書法的熏陶。因為這些墨跡既看不到通常容易出現的書匠氣與塵俗味,也絕沒有那種以“奇”“怪”為飾的淺陋粗劣之跡,點畫之間折射出的豐厚學養和意趣品味令其耳目一新。如果說,自幼家學為他學書培根定基,那么這段經歷則為其日后書風的形成插上了“隱形的翅膀”。另一方面,在滬期間,他還與同供職于金融業的馬公愚、鄧散木及職業書畫家吳湖帆、唐云、白焦等交往甚密,不時切磋書藝、交流篆刻。同時,為開闊視野、提升素養,工作之余,他經常到朵云軒、中國畫院、寧波同鄉會和大新公司畫廊等處,或觀看展覽,或參加雅集,眼界大開,并節衣縮食收藏了許多古代名家書畫和珍稀碑帖。在此四年時間,他的書畫篆刻初步形成了自己的面目,有多幅作品參加當時的義賣公益活動。后來他之所以能詩書畫印“四絕”,亦主要得益于在上海那段時間的轉益多師、廣收博取。第三階段是“厚積薄發成大家”。直至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社會安定,文藝繁榮,書畫復興,金意庵的藝術才情激情才真正迸發出來,淵源的家學和不凡的治學與生活經歷,使他從容登上書壇高峰,邁向“人書俱老”,成為東北書法振興的標志性人物。

記得,啟功在《金意庵詩書畫印集》序中曾寫道:“先生夙耽書畫,兼長鐵筆,數十年來無一日不親翰墨。其書法宗二王,參以宋元遺意。于今論書派之安雅,于意庵一無間言。城由學養深醇,詩文杰出,通于書畫、金石,遂能不染俗格。”論及金意庵的書法,真草隸篆行無一不工,而成就最大者當屬行草書,從“二王”入手,以趙字為基,流美恣肆,卻又洋溢著一種詩性的氣質,給人以枯山寂水般的蕭瑟之感和風流凄斷的迷離意緒……這種書風與意境純屬其個人獨特的“符號”。在他的行草書中,不僅把趙字的研美與“二王”用筆的圓活和孫過庭《書譜》的峻拔剛斷協調地融合在一起,并將這些筆法化解為帶有某種意象暗示的筆墨符號,如最具辨識度的“尖起””“重捺”“向背”等,通過匠心的組織、情感性的揮運共同構成作品的獨特意境和情感抒發。應該說,這是用“以意為法”“以法寫心”的方式來展現技巧、闡釋經典的手法,已經超越了同時代的多數書家。其隸書亦是一絕,初學《張遷碑》《石門頌》《鮮于橫碑》等,取其古拙、豪放,晚年參酌簡帛,涵納伊秉綬、何紹基等,拙中寓巧,變化多端,險奇中求平實,靈秀中出深厚,故深受世人推崇。總之,在欣賞金意庵的作品時,總能感覺到其中有一個“人”在。是蒹葭蒼蒼,獨立于水之涯、海之隅的佳人或逸士,還是幽閉于巖穴之中清蒼的世外高人,每人自品,各有心得。
金意庵學篆刻起初也只是為了用于自作書畫,不想一發不可收,從此與篆刻結下了不解之緣。他最早師從北京金石名家壽石工,潛心于秦璽漢印,后在滬期間又與鄧散木有過交流和互鑒,始旁及鏡幣、磚瓦、陶泥及明清諸家,故其印作章法平正而不失靈動,尤其是將方圓、轉折、曲直、疏密、增減等各種對立關系處理得有理有節,既有矛盾沖突,又顯統一協調,刀法巧拙相生,雄渾凌厲,氣韻天成。為學習篆刻,他還在篆書上下了一番苦功,對《嶧山碑》用功最久,兼習《散氏盤》《毛公鼎》《盂鼎》《秦詔版》以及甲骨文等,尤以金文見長,樸茂自然,機杼別具,故多以金文入印。其國畫雖非主攻,存世也不多,但受業于溥心畬,起點高,路子正,以書入畫,格調清新,設色典雅,別開生面。
金意庵的藝術風格當屬氣韻空靈一路,若將這種才情籠統地歸為天賦實有失偏頗。誠如董其昌“氣韻非師”之說讓書法蒙上的神秘面紗,使不少毫無體驗的后學誤讀而墜于玄之又玄的“空道”徒費光陰。其實,熟悉金意庵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不斷進取的藝術家,即使到了晚年,仍堅持臨習碑帖、古印和古畫,絲毫沒有停止對藝術的追求。這從其詩詞中就可見一斑,比如:
冷逸師雪個,振筆寫山禽。
小立石湖上,時時報好音。
——臨八大山人畫并題
隸古精能漢代妍,墨華壽世喜今傳。
明燈夜雨摩挲久,不獨陶齋寶此編。
——題《漢西岳華山廟碑》
從其詩中,可見其詩詞功力深厚。書畫篆刻之外,他用功最勤的還是詩詞,其曾自喻“書畫累身,詩人余事”。因自幼受家庭熏陶,他7 歲時即能吟詠,成年后為生計所迫輾轉南北,所作詩詞也隨手散去,幸有其夫人遴詞選韻,擇其佳篇抄錄成冊,方得以有2000 余首的遺存,可惜毀于十年動亂期間,后雖根據其記憶整理及友人提供輯錄成冊,然已不及十之一二。步入晚年后,他的詩詞創作進入高峰期,無論是思想性還是藝術性都達到了一定高度,還自刻“意庵八十大可為”“八六年華”“鐵老漢”“巴圖魯(滿語勇士)”等印以自勵自勉。

與江南富庶地文人雅士云集、金石書畫藝術積淀深厚相比,北國的文化藝術環境和氛圍相對“淡”一些,然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屆全國書法篆刻展覽卻是1980年5 月在沈陽舉行的,也正是在這次展覽上,金意庵的行草條幅《李青蓮塞下曲》入展。一年后,中國書法家協會成立,他作為吉林省代表出席了首屆會員代表大會,并當選為理事,連任兩屆;其作品連續六次入選全國書展,兩次入選全國篆刻展。中國書協成立20 年來的所有大型書法展、出版的所有大型書法作品集,均有其作品。1993 年11 月,“金意庵詩書畫印展”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行,共展出120 余件書畫篆刻作品,受到各方好評。中國美術館還為此打破了不收藏當代書家作品的先例,收藏了其一幅書作,并頒發了第一號收藏證書。應該說,與江浙滬、京津冀相比,當時整個東北書壇的扛鼎人物還是不多的,有人將他與遼寧的沈延毅6沈延毅(1903—1992),字公卓、攻昨,號述菊、天行健齋主,出生于遼寧省蓋平縣(現蓋州市)城東古臺村,書法宗魏晉唐,以魏體行書聞名當代,曾任遼寧省博物館研究員、沈陽市文史館館長、任遼寧省政協常委、沈陽市政協常委、遼寧省書法協會會長、遼寧省書法家協會主席、中國書法家協會名譽理事、中華詩詞學會顧問等職。、黑龍江的女書家游壽7游壽(1906—1994),字介眉、戒微,福建省霞浦縣人,著名教育家、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歷史學家、詩人和書法家,曾任黑龍江省政協委員、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黑龍江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等。兩位并提,稱之為“東北三老”,代表東北書法的一個時代,筆者認為還是比較妥帖的。
歷經坎坷、德藝雙馨的金意庵從不以名家自居,平易謙和,寬厚簡樸,嘉惠后學。隨著上世紀80 年代書法熱的興起及其在書壇名聲日隆,前來求書索畫者幾乎踏破了門檻,讓他應接不暇;各地各單位的征稿函、索題函紛至沓來,積案盈尺。面對堆積如山的“筆債”,他從不嫌苦嫌累,每日揮毫,怡然處之,無論是名人要員,還是平民百姓,抑或是學生孩童,幾乎有求必應。國內上百處名勝古跡、博物(紀念)館和碑林等均有其墨寶,卻從未收過任何報酬。若遇各種賑災、求助義賣義捐,他更是帶頭操翰,無不積極參與。據傳,一位臺灣出版商曾許以百萬巨資,欲買斷其歷年創作的數百件精品,金意庵卻不為所動,多次表示要將畢生創作的精品佳作捐給國家。1999 年,他的這一夙愿終于得以實現,他從個人收藏及自創的作品中精選出三百余件捐贈給了吉林市,吉林市博物館新館專門辟出一個展廳,長年陳列這些作品。同年11 月18 日,“金意庵藝術館”正式開館,館名由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西泠印社社長趙樸初題寫,眾多慕名前來參觀、學習者在此得以近距離欣賞一位皇族后裔于動蕩年代潛心磨礪的筆墨功夫,藝術館亦因此成了江城乃至北國一張文化金名片。
“主人不在花長在,更勝青松守歲寒。”像金意庵這樣一群生活在舊時代而活躍于新社會的老一輩金融人、藝術家,他們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生活閱歷,各異的性格特征,鮮明的藝術風格,并以其各自的風神和兼容普善的姿態,為后來者樹立起了從業、修藝、為人的標范,令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