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枯的山水（二章）

易文杰（福建）

觀滄海

我，越過三千米純潔的雪山，走過八千里清澈的云月，只為了來看看這片大海。

日出時，這片大海已融入旭日的血液。肉身，高于峰巔的雄鷹；心靈，高于大地的腐土和天空的流云。

旭日東升雄鷹嘹亮——在崇高的濤聲中，大海的酒杯也沸騰。如浩蕩的歌聲。

大海就像沸騰了一樣奔流，隨心所欲而不逾矩。

透過冰和厚重的巨型玻璃，我看見，大海的靈魂清澈見底。

大海突然寂靜。洶涌的海獸突然平息。就像為那些逝去的知音演奏一個休止符。

平靜了一瞬，卻像平靜了一個世紀。

海水平靜了一瞬，繼續不休不止地洶涌。像剛看到這個世界那樣洶涌。沒有棱角也無邊無際地洶涌。

浪潮里，新的泡沫取代舊的泡沫。而永恒地洶涌的泡沫里，凝固琥珀一樣自由的永恒。

那是自由的元素。我在元素周期表無法找到的元素。

突然，大海再次回歸寂靜。比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寂靜更深的寂靜。那是承受了千萬次風暴，才能釀出的寂靜。

觀海的寂靜里，慢慢地……泰山小了起來，天下小了起來。你我的肉身也小了起來。

我的肉身，漸漸小于大海里的一滴水。我的心靈卻和大海一樣，越來越寬廣……

山水之間，甘南的藏羚

山水間，萬物有靈。

在甘南的山水間，人和藏羚一起漫游，一起靜靜冥想，深深地領受自然的饋贈，就慢慢接近樸素的神性。

當藏羚追上太陽的那一剎那，澄澈的湖水之上，陽光盛放于一面未磨的明鏡。

太陽，將寒冷的雪意融成了一池空明的禪意。

湖畔萌發的綠意，也沉醉在這澄澈空明。

當藏羚仰望皚皚白雪的一瞬間，高山，蘊藉與天不老的潔凈。清風輕拂峰頂——

高寒的寂靜裊裊不盡。

當藏羚吃完草后沉睡，黃昏的峰頂和湖面沉默不語，如彈奏完畢的琴。

寂靜。

一只飛鳥掠過白雪的余音。

余音，與慢慢浮現的星辰共鳴……

我深深地敬畏藏羚，深深地領受山水的饋贈。她們無言地詮釋：自然是樸素而又偉大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