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你，能否接受自己的普通

林樹心

最近，我在網站看了一則題為《北大VS二本：致我們不上不下的一生》的視頻。看到這句話，我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要吐槽：都上北大了，怎么還能叫“不上不下的一生”呢？但看完視頻，我倒也釋然了：原來，就算上了北大，也不一定就能成為聚光燈下的焦點；反之，從二本學校畢業，也并不等于沒有從容生活的空間。

說來也有趣，我畢業的大學，比上肯定不如北大清華，比下也肯定比二本要強，但是，夾在這兩者之間的我，卻從沒想過用“不上不下”形容自己的人生。不這么想，既不是因為我取得了多高的成就，也不是因為我過得有多么悲慘，而是因為我不愿意對生活攤牌認輸。

這么說，并不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事實上，這種心態在年輕人身上相當常見，不論高考成績高低、上的什么大學，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多少都會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少年心氣。意氣風發的名校畢業生，自覺已經贏在了起跑線上，之后的人生道路只會越走越寬；那些在第一學歷上吃了虧的年輕人，則往往把“莫欺少年窮”視作座右銘，相信自己能憑借努力“逆風翻盤”。

在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中，“不上不下”向來不是什么好詞。一個人如果被給予這樣的評價，八成要遭受外部的白眼。因此，我們往往要用盡全力，去證明自己并非“不上不下”，至少也要這么說服自己。也正因如此，視頻中兩位不同教育背景的主角自稱“不上不下”，才會給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帶來強烈的觸動。

在豆瓣網上，有一個名為“不上不下的我們的一生”的小組，組里有五萬六千多名組員，以“藍色降落傘”相稱。創建小組的人，正是在視頻中和北大畢業生對談的那名二本畢業生。她當時創建這個小組，主要是因為“二本”這個標簽本身就給人一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她希望有同感的人能在組中互相勉勵。但是，隨著加入小組的人越來越多，她卻漸漸發現：原來什么樣的人，都可能突然在某個時間點接受自己“不上不下”的現實。

事實上，不論我們怎么不服輸，能站在金字塔頂、接受萬眾矚目的人，都只是少數。大多數人注定要從事一份平凡的工作，組建一個平凡的家庭，薪資或高或低，戀愛或早或晚，差距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大。普通的生活并沒有什么不好——在平凡的崗位上，我們一樣能掙到安身立命的資本，為社會作出自己的一份貢獻。再平凡的人，也有機會愛人或是被愛。

從這個角度上看，多數人都是“不上不下”的，而且這種“不上不下”并不是一件值得為之憂愁的事。只不過，在坦然之前，我們必須面對一個問題，那就是能否接受自己的普通。

就像視頻中那位從北大畢業后從事培訓行業的對談者一樣，和同齡人相比，她的工作并不差，在北大接受到的優質教育也是實打實的，她接受自己“不上不下”，并不是妄自菲薄或自暴自棄，而是褪去光環、卸下包袱的一個過程。社會對頭頂“清北”或“常青藤”光環的年輕人，常常抱有超出實際的期待，好像他們畢業后的生活，要么是一身西裝革履、跟人談幾個億的生意，要么是在體制內為國家大事出謀劃策，要么是不走尋常路、勇敢追夢。但事實上，即便在頂尖名校，大多數畢業生也都不會走上如此戲劇化的道路。接受自己的“不上不下”，需要在心中突破成見的障礙，可一旦跨過了這道坎，就給自己打開了更多選擇的可能性，自此可以海闊天空。

而對另一位二本的對談者而言，“不上不下”則有另一番滋味。對和她有類似處境的人而言，接受自己“不上不下”，更像是一種與自己和解的過程。我在文章的開頭說，用“不上不下”形容自己的人生，就像是對人生攤牌認輸。但這與其說是事實，不如說是一種未能克服的偏見。

未能贏在起跑線上，并非只有隨波逐流和“逆襲”兩條路可走。轉換方向，去追求讓自己更舒適的生活方式，又何嘗不是人生的成功呢？

【原載《中國青年報》，本刊標題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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