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早期黨史人物與馬克思主義的傳播

作者｜羅玉明 侯力嘉

△ 《湘江評論》印刷處舊址

馬克思主義傳入湖南后，毛澤東、何叔衡等湖南早期黨史人物，以新民學會為陣地，采取多種形式、多種途徑、多條渠道、多種方式，將馬克思主義在湖南迅速傳播開來。

創辦進步刊物，發表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文章

創辦進步刊物，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湖南早期黨史人物在湖南宣傳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主要手段。五四新文化運動期間，湖南進步青年創辦了大量的刊物。主要有：1919年7月毛澤東應湖南學聯之邀創辦的《湘江評論》；1920年初在驅張運動中，由彭璜在上海創辦的《天問》周刊；由何叔衡領導的衡陽代表團主辦的《湘潮》周刊；1923年4月毛澤東等以湖南自修大學的名義創辦的《新時代》月刊；各大、中學創辦的刊物，如《女界鐘》《岳麓周刊》《明德周刊》《長郡周刊》等；團省委通過各種渠道和社會關系，直接和間接掌握并聯系的刊物，如《湖南學生聯合會周刊》《湘報副刊》《安源旬刊》《農村周刊》《平民讀本》《工人讀本》《女青年》《婦女聲》《新工人半月刊》等；各中等學校校刊和各縣縣報；新民學會會員在自己的家鄉創辦的進步刊物。這些刊物在宣傳社會改造、思想改革、婦女解放，促使青年學生接受新思想、新觀念等方面起了重要作用。特別是《湘江評論》，在存在的短短一個月時間內，為宣傳馬克思主義作出了突出貢獻。毛澤東在《湘江評論》發表的文章達41篇，旗幟鮮明地反封建、反軍閥的黑暗統治，特別是在《民眾的大聯合》一文中，盛贊俄國十月革命及其在全世界的影響。毛澤東在五四運動中看到了人民群眾的力量，指出：“我們已經得了實驗。陸榮廷的子彈，永世打不到曹汝霖等一班奸人，我們起而一呼，奸人就要站起身來發抖，就要舍命的飛跑?！币虼?，在世界上只有“民眾聯合的力量最強”，要想徹底改造社會，必須實行民眾的大聯合?！断娼u論》成為當時宣傳反帝反封建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的主要陣地，在省內外產生了巨大影響。北京的《每周評論》說，在“武人統治之下，能產出我們這樣的一個好兄弟，真是我們意外的歡喜”。還盛贊“《湘江評論》的長處是在議論的一方面。《湘江評論》第二、三、四期的《民眾的大聯合》一篇大文章，眼光很遠大，議論也很痛快，確是現今的重要文字”。雖然《湘江評論》前后僅存在一個月，但它所傳播的新思想，特別是對俄國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的宣傳，對于啟發湖南進步青年的覺悟起了積極作用。許多進步青年正是在《湘江評論》的影響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組織進步社團，宣傳馬克思主義

組織社團，既能團結革命力量，又是宣傳新思想、培養革命骨干的重要形式，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湖南早期黨史人物群體為了把進步青年組織起來，共同學習、研究和宣傳馬克思主義，組建了馬克思主義研究會、俄羅斯研究會、湖南第一師范的“崇新學社”、衡陽的“心社”、瀏西文化促進會、健學會等。

1920年5月以后，各地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相繼成立。1920年夏，毛澤東出面組織了湖南的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參加這個研究會的有新民學會的會員、湖南學聯的干部，有進步的教員、新聞記者等數十人，以湖南第一師范的校友和學生最多。他們經常在長沙妙高峰下開會討論，組織會員閱讀、學習。當北洋軍閥政府污蔑馬克思主義時，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在長沙各大報紙上發表文章，介紹俄國革命后大企業收歸國有、廢除土地私有制等情況。為了更加廣泛地宣傳馬克思主義，擴大馬克思主義的影響，1922年馬克思104周年誕辰時，湖南第一師范召開紀念大會，到會2000余人，毛澤東作了“共產主義”與“共產主義與中國”兩次講演。通過這些活動，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的會員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基本理論有了一定的認識、了解和掌握，認識了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共產黨在革命中的領導作用，湖南人民對俄國革命的真實情況和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俄羅斯研究會成立于1920年8月，由方維夏、姜濟寰（姜詠洪）等發起成立，該會“以研究關于俄羅斯之一切事情為主旨”。研究會以姜詠洪為總干事，毛澤東為書記干事，主要圍繞三個方面展開工作：一是研究有得后，發行俄羅斯叢刊；二是派人赴俄實地調查；三是提倡留俄勤工儉學。俄羅斯研究會的成立，在進步青年學生中產生了強烈反響。1921年，經俄羅斯研究會介紹，劉少奇、任弼時、蕭勁光、羅亦農等人赴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主辦的外國語學社學習，然后轉赴蘇俄。他們學成回國后，大多成為我黨早期的骨干成員。

崇新學社于1922年由湖南第一師范學生骨干蕭述凡、郭亮、夏曦等人發起組織成立。學社提倡研究馬克思主義，是該?！坝袆萘χ畧F體”。毛澤東對學社的活動和發展方向時常予以指導，經常到學社負責人蕭述凡的住處與他談話，進行個別輔導。學社中許多人都訂了進步的書報刊，他們通過讀書會、討論、講演等方式，宣傳馬克思主義，積極參加校內外的社會政治活動。

心社是湖南省立第三師范進步學生賀恕、蔣先云、黃靜源等于1921年春發起成立的，以改造自己和改造社會為宗旨，強調“犧牲個人樂利，圖謀群眾幸福；結合真純同志，謀社會實際改造”。出版油印刊物《先鋒》《三師周刊》，宣傳新思想、新文化?！靶纳纭背闪⒑螅闪讼婺系貐^傳播馬列主義的核心組織。毛澤東對“心社”也給予了極大關心，于1921年10月中旬來到湖南省立第三師范，與進步師生員工開座談會、搞調查研究，并作了關于中國農民革命斗爭問題的講演，他運用馬列主義的觀點，深入淺出地闡明了中國歷史上農民起義和農民戰爭的必然性，高度評價了農民的造反精神，說農民起來造反乃是非常正義的行動，是歷史發展的真正動力，并指出：歷史上多次農民起義失敗的根本原因，是由于沒有先進政黨的領導。毛澤東在省立三師發展了蔣先云等第一批黨員。“心社”成員后來很多成了青年團員、共產黨員，及水口山工人運動的開拓者，他們積極從事工農運動，在工人、農民中灌輸馬克思主義。

1921年冬，夏明翰受黨組織的委派，接受瀏西金江高等小學堂聘請，以國文教員的公開身份為掩護，以陳章甫等青年教師為骨干，以瀏西金江小學為陣地，推動全縣新文化運動和教育革新，團結了一大批進步教師。在此基礎上，1922年春，陳昌、夏明翰等人在瀏陽創建了瀏西文化促進會，向瀏陽知識界推薦《湘江評論》《新青年》《新時代》《解放與改造》《社會主義問題討論集》等書刊，并翻印各種資料、舉辦演講會、定期舉辦馬克思主義研讀會。許多進步教師組織學生讀新書，看新報紙雜志，辦壁報墻刊，有的還自由結社，交流思想，發表讀書見解和社會見聞，撰寫時事評論，討論社會主義，探求革命真理。在此基礎上，瀏西文化促進會組織學生深入工廠農村，開辦工農夜校，啟發工農覺悟；發起成立瀏北新民社，創辦不定期、不收費的進步刊物——《瀏陽新民》，轉載《共產黨宣言》和發表郭亮寫的《列寧記》，大力宣傳革命思想；利用假日和下鄉作社會調查的機會，在瀏陽各區鄉鎮開展革命活動。

健學會是1919年6月由徐特立、朱劍凡等教育界人士發起組織的一個學術性團體，它以“輸入世界新思潮，共同研究，擇要傳播”為宗旨。健學會輸入新思潮的方法是：凡最近出版之圖書雜志，由本會隨時搜集，以供會員閱覽；函托海內外同志，隨時調查，通信報告；介紹名人講話。健學會研究的范圍大體為哲學、教育學、心理學、倫理學、文學、美學、社會學、政治學、經濟學諸問題，會友必須認定一門研究。傳播的方法主要是講演和出版，講演分定期和臨時兩種。健學會雖然沒有明確的改革政治的奮斗目標，但對湖南教育界迎接新思潮、傳播新文化起了一定推動作用。為此，毛澤東專門寫了一篇《健學會之成立及進行》的長文，發表在《湘江評論》上，稱這個團體的出現為“東方的曙光，空谷的足音，我們正應拍掌歡迎，希望他可做‘改造湖南’的張本”。

除上述主要進步團體外，還有平民教育促進會、農村補習教育社、學生聯合會、外交后援會等數十個進步團體，這些進步團體在團結進步的工農、學生學習和宣傳馬克思主義上都作出了一定的貢獻。

成立文化書社，銷售馬克思主義及其他進步書刊

文化書社是毛澤東與湖南教育界、新聞界、工商界一些有聲望的進步人士于1920年9月創立的，以易禮容任經理，毛澤東為特別交涉員。成立文化書社是“愿以最迅速、最簡便的方法，介紹中外各種最新書報雜志，以充青年及全體湖南人新研究的材料”。文化書社成立后，半年內即先后與上海泰東圖書局、亞東圖書館、中華書局、群益書社、新青年社、北京大學出版部、晨報社、武昌利群書社等省內外單位發生往來關系，并且在平江、瀏西、寶慶、衡陽、寧鄉、武岡、溆浦等地設立了分社，在長沙城內許多學校如第一師范、一師附小、楚怡小學、修業學校設立了販賣部，還聘了推銷員。據文化書社第一次營業報告統計，文化書社從開始營業起銷售了《馬格斯資本論入門》《社會主義史》《新俄國之研究》《勞農政府與中國》等新書160余種，《新青年》等雜志40余種，北京《晨報》等報紙3種。

文化書社的成立及銷售活動，在湖南各界產生了重大影響。長沙《大公報》撰文稱，湖南新文化運動“發韌于健學會，見效于罷課驅張。雜志影響最巨者為《新青年》，銷行新出版物最力者為文化書社。皆由學界倡首，浸淫及于政界、工界?！笨梢娢幕瘯鐚τ隈R克思主義在湖南的傳播、中國共產黨在湖南的建立起了重大的積極作用，誠如李維漢所言：“而影響最大，與建團建黨工作關系最密切則莫過于創辦文化書社這件事。”周世釗也把文化書社稱作是湖南人民的“精神糧站”。

創辦新式學校，培養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骨干力量

湖南早期黨史人物群體特別注重學校對人才的培養和對馬克思主義傳播的作用。蔡和森早就感覺到：“胡林翼之所以不及曾滌生者，只緣胡夙不講學，士不歸心，影響只能及于一時。”因此，他不僅自己想當一名教師，而且提議新民學會會員中“多出幾個小學教師”“造幼齡之小學生”，他認為這是“遠大之舉”，不可等閑視之。他贊同毛澤東的不必人人出國留學，而須在國內各方面打開局面的主張，以長沙為基地“毅然決然，就省中教席，以與鼎丞提挈會中大事，三四年后，必有可觀。為會中立其基礎，即為個人樹其風聲”。因此，新民學會會員和部分共產黨員畢業后，一方面到全省各中小學任教，如蕭子升先后在修業、楚怡學校任教，何叔衡在楚怡學校任教，陳紹休在修業學校任教，陳昌（又名陳章甫）、夏明翰、付昌鈺、陳作為、陳清河、潘介堂等到金江高等小學堂任教。另一方面創辦新式學校，如柳直荀創辦誼群平民補習學校，毛澤東、何叔衡在船山學社舊址創辦了湖南自修大學，后附設補習學校和初中班，自修大學遭查封后又創辦了湘江學校。這些學校不僅教授學生新知識，更重要的是向他們灌輸新思想。例如，湖南自修大學把傳播馬克思主義放在重要地位，不僅購買了各種國內進步刊物和馬列著作供學生研讀，而且經常舉行馬克思主義講演會，同時聘請陳獨秀、李大釗等人為教授，邀請鄧中夏等馬克思主義者來演講，很多學生在學校里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理論，成了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和黨的優秀干部，如陳賡、賀爾康、毛澤民等。

△ 鄧和平創作的油畫《湖南自修大學》

創辦工農夜校，在工農群眾中宣傳馬克思主義

湖南早期黨史人物群體很早就開始關注工農運動。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范讀書時即到寧鄉、湘鄉等縣游過學，了解農村和農民的情況；1918年在組織旅法勤工儉學時又到長辛店調查過工人情況，以后更注意湖南的工農運動。其他如蔡和森、彭璜、黃愛、李啟漢、李維漢、鄧中夏等都注重或從事工人運動。在這些活動中，他們看到了工人的力量，也看到工人缺少文化知識、缺少先進思想理論的指導，為了啟發工農的覺悟，毛澤東等新民學會會員開辦了各種工農文化補習學校。在湖南省立第一師范讀書期間，毛澤東就主辦過工人夜校，以教給工人文化知識，培養其歷史的觀念及愛國情感。1920年，毛澤東在擔任第一師范附小主事時，又開辦了一所平民夜校，同時還辦有一個補習班，招收18歲以上的失學青年。在1920年新民學會的新年會議上，陳章甫等又提出“實行從勞動界入手”“夜學要多辦”的建議，還提出“要自己到勞動界去，并宜及于女界”。其他會員有的指出“宣傳著重勞動階級”，有的主張“自己到勞動界去多發小冊子”，有的還提出把“宣傳”和“組織”結合起來，以便“造成過激派萬人”。此后，毛澤東等人深入工人群眾中，在安源、粵漢鐵路、水口山等地創辦了工人夜校。通過各種夜校，工人不僅能識字讀書，還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如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湖南分部的李六如主編的《平民讀本》（計四冊），深入淺出地向工人灌輸馬克思主義基本知識，這就為湖南工人運動高潮的到來奠定了基礎。

批判各種非馬克思主義思想，掃除馬克思主義在湖南傳播的障礙

五四運動后，隨著馬克思主義在湖南的傳播，各種社會思潮披著馬克思主義的外衣紛紛傳入湖南。1920年，羅素、杜威、張東蓀、吳稚暉、李石岑、張溥泉等應湖南省教育委員會的邀請來湘講學，鼓吹實用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又譯為吉爾特社會主義）、工團主義、無政府主義。這些思想觀點不僅在社會上，而且在部分新民學會的會員中也有一定影響，如蕭子升就信奉無政府主義，李富春、李維漢、張昆弟、羅學瓚、賀果等人在蒙達爾紀發起組織了“勤工儉學勵進社”，簡稱“工學勵進社”，以工學主義為指導，其成員大部分是湖南留法勤工儉學的新民學會的會員。如果不對這些錯誤思想進行批判，不清除其影響，就會嚴重妨礙馬克思主義在湖南的廣泛傳播。為此，毛澤東、蔡和森等組織在湖南和在法國留學的新民學會會員展開了對各種非馬克思主義思潮的批判。

1920年7月，在法國各地勤工儉學的新民學會會員，在蒙達爾紀舉行了一次為期5天的會議，會議確定了新民學會的方針為“改造中國與世界”。但會上對于改造中國與世界的方法則出現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一是蔡和森主張激烈革命，組織共產黨，實行無產階級專政，也即仿效俄國十月革命的方法，明確表示“對于初期的社會主義，烏托邦的共產主義，不識時務穿著理想的繡花衣裳的無政府主義，專主經濟行動的工團主義，調和勞資以延長資本政治的吉爾特社會主義，以及修正派的社會主義，一律排斥批評，不留余地”“極端主張唯物史觀、階級戰爭、無產階級專政”；一是蕭子升主張溫和的革命，以教育為工具的革命，即無政府主義的蒲魯東的方法，實質上是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由于事出突然，與會者缺乏思想準備，沒有對此展開公開討論，乃決定將兩種意見寫信告知毛澤東。毛澤東不同意蕭子升的觀點，認為“教育一要有錢，二要有人，三要有機關?，F在世界，錢盡在資本家的手；主持教育的人盡是一些資本家或資本家的奴隸；現在世界的學校及報館兩種最重要的教育機關，又盡在資本家的掌握中”。因而它在事實上是做不到的。蔡和森的主張得到毛澤東的極力贊成，毛澤東在給蔡和森的信中明確表示：“我對于絕對的自由主義，無政府的主義，以及德謨克拉西主義，依我現在的看法，都只認為于理論上說得好聽，事實上是做不到的。因此我于子昇和笙二兄的主張，不表同意。而于和森的主張，表示深切的贊同?！睘榱私y一旅法勤工儉學的新民學會學員的思想，蔡和森與李維漢等人進行多次談話，讓他們認識到，只有走十月革命的道路才能達到“改造中國與世界”的目的。在此基礎之上，工學勵進社改名為工學世界社，并于九、十月間在蒙達爾紀召開了全體會員會議，經過激烈辯論，大多數社員贊成以信仰馬克思主義和實行俄國式的社會革命為工學世界社的宗旨。之后，新民學會和工學世界社的不少會員加入共產黨組織。

隨著馬克思主義在湖南的廣泛深入傳播，馬克思主義已經成為近代湖湘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許多湖南先進青年在學習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過程中，逐漸轉變了自己的思想觀念，確立了馬克思主義信仰，成了中國共產黨的堅強戰士。從此，湖南早期黨史人物群體以馬克思主義作為自己的指導思想和行動指南，為湖南黨史人物的成長與形成奠定了理論基礎。

△ 中國旅法勤工儉學蒙達爾紀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