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西(河南)
“做的什么飯,一點味兒都沒有,你會不會做飯。”把母親數落之后,我放下碗筷回到了臥室里,留下母親一個人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委屈地坐在桌前。我知道,我的壞脾氣又一次傷害了母親。
從武漢回來后,我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被自己拎在手里,又狠狠摔在地上;我在遠處望著它,只覺得無助和無奈。我的心就像這皮球一樣空,充足氣時很空,那種沒有依靠、沒有支撐的懸浮的空;泄了氣之后還是空,那種被外力壓迫、擠扁的空。
那天,我給工地里的父親打了個電話,沒有接通,晚上父親在電話那頭勸我,要看開些,人生難免會遇到挫折。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一想到四個月的努力白費了,我心里就難受得慌。
十來分鐘之后,母親端了一盤炒雞蛋,手里拿了一包袋裝雞腿走了過來。“明天,咱們燉排骨,看你又瘦了,知道你壓力大,心里不好受。”
我的鼻子一酸,“放那兒吧,等會兒我吃。”
吃完飯之后,母親坐在一旁吃藥。常年的頸椎病和冠心病使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母親突然開口了:“后天我就要走了,不及時去的話人家就要用其他人了,去漯河的一家工地上給工人們做飯,一個月能掙兩千多塊錢,趁我和你爸現在還能干得動,能多掙點就多掙點,到時候你買房子壓力就沒那么大了。”
我想到母親去年夏天也是這么說的,嘴上很是要強,但是身體卻承受不了。
前幾年我們家里種植煙草,把母親的身體累壞了,這兩年好不容易決定不種了,母親又在別人的田地里干活兒,說一天能掙50塊錢,非要干不可。那天中午母親從地里回來了,我看到母親后吃了一驚,母親曬得黑紅黑紅的,我幾乎快要認不出她了。她說她的背上又癢又疼的,讓我幫她看看。天氣太熱了,她的脖子被曬脫了皮,背上全都是紅紅的疹子,我小心翼翼地給她涂藥,并勸她不要干了,但她始終不聽,直到她害了一場大病住院后才決定換個活兒干,這兩年她便嘗試著出去打些零工。
對于母親后天就要走的消息,我有點不知所措,我剛回來她就要走,一想到馬上就要分別,我突然難過起來。我停頓了一會兒說:“能不能……能不能……行吧,后天我送你吧。”
一大早我們娘倆兒就早早地起了床,一向愛睡懶覺的我也睡不著了。母親收拾著衣物對我說:“我走后你去你奶奶家吃飯吧,你要是走了就把屋門鎖好,畢竟我們這一走,這家又要空個大半年!”
我騎著電動車,母親坐在我身后,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突然路過一家藥店,母親說有一樣藥吃完了,要再買些。此時的太陽毒辣得很,遠處的油路搖搖晃晃,我站在路的一旁想到了建筑工地里的父親……
買完藥后,我把母親送到了路口,等待著公交車的到來。剛停好電動車,公交車就來了,母親慌慌張張地拎著皮包上了車,我張開嘴想說些什么,最終沒能說出口。
我沒有目送公交車的離去,轉身騎著電動車加速駛去。回去的路上,我只覺得風有點大,眼睛被吹得睜不開,我的鼻子和眼睛突然酸酸的,有一層濕潤的東西模糊了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