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滿太子山

陳春建 黨棟

一

四月是人間最美好的季節，四月是充滿詩情畫意的季節。

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曠野中淺淺的一望無際的小草和那婀娜多姿披滿綠裝的植物們，在潔凈的蔚藍的天空下編織成一幅幅絢麗多彩的春景圖。絲絲入懷的細雨，輕拂臉龐早已了無寒意的春風，就像那醉人的美酒激蕩著人心。

在這迷人的四月天里，我們來到了慕名已久的太子山。

太子山坐落在淅川縣東南部香花鎮境內，處于連綿起伏的伏牛山與巍峨秦嶺余脈交匯處。因民間傳說此地葬有古代楚國的一位太子而得名。太子山的海拔并不算高，只有幾百米，但從山腳到山頂，需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盤旋幾十公里。

更為壯觀的是，在太子山腳下，八百里丹江似飄逸的玉帶鑲嵌在這美麗的土地上。那山，那水絲絲相連，水與山相吻，山與地相牽，恰如一幅美麗的山水畫卷，天水一色，相映成趣。

為了這一泓清水，有一群默默無聞的奉獻者，他們四十八年如一日，無怨無悔地守衛在這片深山密林中，他們就是河南省淅川縣太子山林場護林隊。

這是一個特殊的群體，說他們是護林隊，其實他們每年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植樹。為了生存，他們還要騰出時間去開荒種地。植樹——護林——種地，他們干著和山區農民幾乎沒有多少差別的活兒。你找不出他們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壯舉，你會說他們很平凡。是的，他們的確很平凡，平凡得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面對我們的到來，這群身著迷彩服，仿佛駐守邊關的軍人似的壯漢們，似乎感到有些詫異，但當他們得知我們的意圖后，純樸慈善的臉上立刻露出靦腆憨厚的笑容。

二

1975年，一群熱血沸騰的年輕人，為響應國家“植樹造林，綠色祖國”的號召，義無反顧地來到太子山上，他們披荊斬棘，開荒造林，把家安在了太子山山頂上。沒有房屋住，他們就用石頭建茅草屋，沒有路，他們就攀著石頭走。沒有水喝，他們就翻山越嶺去丹江水庫里挑。困難壓不垮他們，惡劣的生存環境嚇不倒他們，他們像燕子筑巢似的在太子山頂建起了用石頭和茅草搭成的場房。有了根據地，就有了堅守的希望，一旦他們扎下了根，就像太子山上石巖中那些挺拔的青松那樣，迎風霜，戰嚴寒，百折不撓，傲然挺立。

十八歲就來到太子山的楊俊將，是太子山林場的第一代護林員，如今已經是滿頭白發的老人了。他動情地說：“當初我上山當護林員的時候，滿山都是光禿禿的一片，說是來護林的，其實是來造林的。等我弄清自己來這里真正的工作任務后，從沒有后悔過。既然上了山，哪有再下山的道理！”

楊俊將的話很樸實，但聽起來卻讓人感動。是的，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旦他確定了自己的目標，那是輕易不會改變的。不但不會輕易地改變，他還會為此付出畢生的精力去奮斗，去實現自己的諾言，楊俊將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陳人范是現任場長，他說：“剛上山的時候，到處都是荒山野嶺，幾乎沒有一塊可種糧食的耕地，更沒有一條像樣的路。別說騎車，步行都十分困難。那時山上沒有電，一到晚上，到處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吃水、做飯、洗衣都成了問題，好不容易從丹江水庫挑回一擔水，由于路途遙遠，再加上山路崎嶇，水挑回來時只剩下了一半。有時一不小心摔了跤，水桶就會滾到懸崖下找不到蹤影。”

“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吧，為了有個家，當時林場的護林隊員們就日夜不停地在山上割茅草，撿石頭，終于蓋起了幾間茅草屋，總算有了個場房。為了解決吃飯問題，我們又在山坡上開荒筑田。但由于土壤比較薄，基本上只能種些紅薯之類的東西，因此，紅薯也就成了大家維持生命，保持體力的主要食物。由于長年以紅薯為食，很多人都患上了很嚴重的胃病，以至于現在一談起紅薯，大家的胃里就發酸。”

護林員趙好秋，大家都習慣地叫他“秋娃”，他是1975年上山的第一代護林員。來山上的時候，只有23歲，建新場房時，秋娃憑著一手過硬的制坯燒磚本領，一口氣為林場燒了一萬多塊磚。為了防止新栽的樹苗被放牧的羊群啃咬，秋娃又獨自一人花了整整三年時間，筑起了一條用石頭壘成的幾公里長的隔離帶。

不幸的是，由于長年累月的勞作，秋娃患上了嚴重的風濕病和腸胃病，2010年3月，年僅58歲的秋娃由于積勞成疾長眠在了太子山上……

秋娃走后，當地的鄉親們為了紀念他，為了感激他為改變荒山面貌所做出的貢獻，把秋娃生前親手栽下的那一片長滿綠色樹木的山嶺叫做秋娃嶺，并一直沿用至今。

我們想，若干年過去后，這里的一切都將會發生改變，但秋娃嶺這個名字肯定會像豐碑一樣，永遠在太子山區老百姓們的口中代代相傳。

早已退休的護林員尚鎖牛，每隔一段時間總要想辦法來山里看看，看看他親手栽下的那些樹，看看他親手開墾的那些田。每次回來，他都舍不得離開，每次回來，他都會淚流滿面。

場長陳人范說，前些天，已經74歲的尚鎖牛還給他打電話說，什么時候有順路的車去咱場里了，把他也捎過去，他要回林場再看看，他真的好想山上的那些樹，真的好想山上的那些人啊！

這是一個老護林員的心聲，這是太子山護林人與他們曾經戰斗過的荒山和種下的樹木之間的深情，這種情超越了人世間的情，這種情是人與自然之間的大愛！

三

太子山林場共有6個林區，總面積22平方公里，6個林區分布在5座山上，這5座山的山腳伸入丹江水域形成五道湖汊。從這座山到那座山需要繞過幾十公里的盤山公路才能到達。因此，守護和巡邏這些山只能借用船只。但每到一處，護林員都必須下船步行登山巡查，其艱苦程度可想而知。因此，這里的護林隊不同于其他山區的護林隊，他們是目前河南省境內唯一的一支水上護林隊。

望著當年自己親手栽下的小松樹、小柏樹、小花櫟樹，如今一個個都長成了參天大樹，已屆花甲之年仍然堅持巡山的陳人范顯得激動和自豪，他不無感慨地說：“真沒有想到，這里竟然會變成一片綠，真沒想到，我這一生能在這里干了幾十年，更讓我想不到的是，我越來越感覺自己離不開這太子山了。”

每當陳人范的雙眼望著太子山漫山遍野茂密的林區時，他晶亮的眼睛里總會有淚珠在滾動，他愛這座大山，他愛這片樹林，他更愛看這碧玉般的綠。

48年來，他們把美麗的青春和滿腔的熱血全部獻給了這座山。48年來，他們風餐露宿，在初來時的自然綠化面積不到20%的荒山上，靠著肩挑人抬，筑壩蓄水。在一片荒涼的光禿禿的太子山上建成了22平方里的林區，把一個荒無人煙的荒山變成了一片綠海。

生態環境的改變，讓這里的野生動植物更加繁茂，已經絕跡的中藥材又生長了出來。僅柴胡、連翹、天麻等中藥材就有60多個品種，受國家保護的稀有野生植物30多種，野豬、山雞、黃羊等野生動物40多種，八哥、鸕鶿、山鷹、啄木鳥等鳥類100多種。

昔日的荒山變成了枝繁葉茂、鳥語花香的花果山。

2022年，太子山林場護林隊榮獲感動中原先進集體，頒獎詞說：“茫茫綠色林海，清清丹江碧水，荒山禿嶺處，灑下了你們辛勤的汗水。密林綠海處，留下了你們的身影。風雪彌漫處，印下了你們的足跡。接力守護，47個年頭的風雨寒暑，你們與太子山命運與共。大山變綠，有你們的一份功勞，一庫清水，傾注著你們的深情。在丹江口水庫的青山綠水間，你們是綠色林海的守護神。”

字里行間，風云涌動，林濤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