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學會了服軟

青云

婚姻里有沖突不可怕，怕就怕從不認錯或不依不饒，終是傷人又傷己。

結婚3年，每次發生沖突、爭吵，我都冷處理，而小貞受不了家里冷冰冰的氣氛，總是率先跟我和解。

漸漸地，我習慣了這種模式，甚至以此為榮，覺得小貞先服軟說明她非常在乎我。然而，我的嘴硬和自以為是差點兒毀了一生的幸福。

一

那天大學同學聚會，聊到夫妻吵架這件事。有人說吵架傷感情，要盡量避免；有人認為，兩個人在一起必然會有沖突，吵架能讓雙方說出心中真實的想法。架吵完了，只要男人主動對女人說軟話，這場戰爭基本也就平息了。

桌上幾位男士紛紛表示贊同，女士則抿嘴偷笑，算是默許。看來，夫妻吵架的時候，大多是男同胞先服軟。

我心中不免自得，于是說道：“我們家吵嘴都是媳婦先說軟話。”一句話讓眾人一片嘩然。

一位女同學不以為然，表示男人不讓步，女人肯定過得不幸福。這話就像一根刺扎進我的心里，于是我連忙解釋：“沒有沒有，我們結婚3年，妻子一直都挺開心的。再說了，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能不幸福嗎？”

見我急了，同學連忙改口打圓場：“婚姻這雙鞋合不合適，只有穿的人最清楚，我說的話你別放心上啊。”其他幾位同學也跟著附和。

現場尷尬被化解了，但女同學的話一直在我心中回旋。聚會結束一到家，我就拉住小貞，大著舌頭問她跟我過得幸不幸福。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幸福啊！”或許是見我喝多了，小貞本來有話要說，卻又話鋒一轉道：“只要你少喝點兒酒，我就更幸福了。”

小貞的回答就是對女同學那番話最有力的回擊，我“嘿嘿”地笑著，這才滿意地倒在沙發上。這件事很快被我拋在了腦后。

周末去購物，小貞在商店看衣服，我則坐在過道上等她。閑來無事，我跟著一名凈水器推銷員去他們店里逛逛。小伙子很有親和力，介紹完產品后，對我百般恭維。我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喜滋滋的，一激動就買了一臺最新款產品。

小貞提著衣服興沖沖地走來，見我買了凈水器，臉上頓時晴轉陰。

果然，一到家，小貞就怪我買幾千元的東西不跟她商量，而且家里的凈水器才用了不到半年。聽她這么一說，我也后悔起來，但嘴上卻不服輸：“用不上，就拿去送人！”

小貞急了，說我不會過日子。我哪肯示弱，回懟道：“你就該找個會過日子的男人結婚！”小貞氣得變了臉色，眼淚也“吧嗒吧嗒”地掉落下來，而我心里卻掠過一絲勝利的喜悅。

二

之后的幾天，我像往常吵架后那樣保持冷漠，有意回避小貞，即便同處一室，也對她愛搭不理的。

周三晚上，我陪客人吃完飯回家，見小貞正在廚房洗水果，一頭倒在沙發上看起電視來。

小貞把一盤水果放在我跟前，接著又叉了一塊我最愛的黃桃遞過來。我推開她的手，她不放棄，緊接著又遞過來。

我生氣地說：“別給我吃，拿給會過日子的男人吃。”

小貞也不惱，笑嘻嘻地說：“就給你吃。”我不依不饒：“你就該找個會過日子的男人，真的。”她這次沒接話，遞水果的手在空中僵了好一陣兒，然后放下水果徑直回了房間。小貞的反應讓我心里隱約有了不安。

次日下班到家已是晚上9點，屋里不見小貞的身影，卻見桌上放著一封信。

信是小貞寫的，大意是：既然要我找其他男人，也就表明了你想離開的心，我決定配合你的意愿，盡快找律師起草好離婚協議。我搬了一部分行李回娘家，辦完手續再來拿余下的部分。

我愣在原地，萬萬沒想到為這點兒小事，小貞竟然會提出離婚。

慌亂之后，我想起小貞一直以來對我的態度，還有這段時間她積極備孕的表現，思忖著她不過是在賭氣，過幾天就消氣了。這么一想，我懸起來的心又落回原處，輕松地玩兒起游戲來。

第二天，我若無其事地到公司上班，卻時不時地偷瞄手機，期待小貞打來電話或發來信息。

可是，一天、兩天……一星期過去了，小貞沒發來信息，也沒打來電話，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馬上撥通小貞的電話，無人接聽。我不死心，又打岳母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岳父。他一反往常的客氣，冷冷地說了句“小貞找律師談離婚的事兒去了”便掛了電話。此時，我只覺得滿面羞愧，心慌氣短。

三

正當我坐立難安時，突然想起了同事老夏。老夏是再婚，曾聽他提起過后悔離婚的事兒，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咖啡廳里，老夏聽我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沒評判是非對錯，卻講起了他的第一段婚姻來。

老夏跟前妻的感情不錯，但兩人一吵起來就互不讓步，經常要靠好友的調解才能重歸于好。

有一次，因為探親買禮物的事，兩人又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妻子怪他不會為人處世，說他是不開化的土包子。

“土包子”這詞兒讓老夏自尊心受了挫，惱怒之下甩出離婚的狠話。兩人平時吵架互不服軟，老夏一提離婚，妻子立即就答應了。幾天后，兩個人賭氣到民政局領了證。

離完婚，老夏后悔了，但又不好當面求復合，就找朋友去說情。誰料，前妻的態度非常堅決，表示決不復婚。半年后，她調往外地工作，不久就再婚了。

錯失前妻，老夏一直耿耿于懷，從此不提結婚的事。后來拗不過母親的再三催促，才和現任妻子重組家庭。

有了前車之鑒，老夏一改先前的“嘴硬”。兩人鬧矛盾后，他總是率先示好，妻子也不是小氣之人，兩人很快就能和好如初。結婚幾年來，兩人的關系一直都很和睦。

老夏看著桌上的花束，說：“在愛人面前不服軟，其實是最幼稚的，既浪費精力，又傷害感情，所得的遠遠小于損失的。”

耳朵聽老夏嘮著，腦海里不斷浮現和小貞相處的畫面。

3年來，我倆一鬧矛盾，都是小貞先妥協，現在我才體會到她內心的憋屈。而作為丈夫，我不但沒有寬容，在小貞主動和解時還蹬鼻子上臉，自己竟是如此小氣又自私的人。自責和懊悔吞沒了我。

當下最迫切的事就是跟小貞道歉。構思好要說的話，我再一次撥通了她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

于是，我編輯了一段文字，為幾年來每一次的爭吵言辭誠懇地跟她道歉。擔心她沒耐心看完文字，我又補發了語音。

終于，小貞發來信息，稱請律師起草離婚協議的費用不能浪費。我趕緊回道：“費用我出，事兒就不勞煩律師了。”

趁熱打鐵，我提出明天去接她回家。一直等到凌晨一點多，她終于發來一個“好”字，我高興得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第二天傍晚，我懷著失而復得的欣喜以及對小貞不計前嫌的感激，拉著她在街上穿行。一路上，我緊握著她的手，一直沒松開。

在沖突面前，如果夫妻雙方都不依不饒，最后就會以關系破裂為代價。但如果能顧及彼此的感受，不執著于對錯；一方發出和解的信號，另一方也愿意接受，關系才得以存續，甚至變得更加結實，而幸福也才能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編輯/宋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