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賚諾爾詩記（組詩）

一

懷揣“煤炭”兩個字，登機

從長安啟程，到扎賚諾爾

一塊煤走進另一塊煤

河流、山川，置于身后

藍天、白云，相伴而行

透過舷窗，另一塊煤在遠方等候

五月的呼倫貝爾該是什么模樣

我想象，牛、羊、駿馬和青草

是一幅天然的畫

還有屬于扎賚諾爾的那另一塊煤

正在用莊嚴的黑色

為草原上的畫裝點和補白

燃燒的火焰是畫的靈魂

二

下午5點36分，拉開窗簾

扎賚諾爾的陽光

格外純凈耀眼

穿過玻璃，保持一種熱烈與沉靜

白得只能用更白做比喻的小花盆

靜守瓷的內斂，藤蘿在里面蓬勃

保持茂盛的姿態

窗戶對面，世紀廣場向我招手

偌大的場子站滿了百年滄桑

扎賚諾爾就屹立在我的面前

煤在回憶，煤在講述

有風吹過，廣場周邊成排的楊樹

葉子泛著粼粼的光

百年老礦的歷史

一片一片，抖動

歷史嘩嘩的聲響

提醒著我有些木然的靈魂

三

褐煤與扎賚諾爾

是與生俱來的情緣

褐，這來自詩經的美

讓這里的煤黑成典雅的韻

低硫 低磷 低灰分

只有信念與火焰

保持一種不可動搖的高度

我特想默念《詩·豳風·七月》中的那句

“無衣無褐，何以卒歲”

扎賚諾爾與褐煤

這是多么美好的組合

121年啊，兩者擁抱成一種絕美

滄桑、火焰與愛

成為記寫扎賚諾爾

無法回避的詞語

四

草原上，礦井與鐵路相望

一南一北，構成牛羊之外的風景

彼此因煤而溫暖

走進鐵北礦，金黃色的拓荒牛

迎面而來，拓荒的勁頭

早已把沉睡的煤撼動

一棵山丁樹，一棵沙果樹

各自以不同的姿態

綻放一種潔白

鐵北礦生硬的名字

因此多了一份花的浪漫

陳舊的枯葉正在被冷落

綠色開始蔓延

年輕的書記告訴我

鐵北人最大的特點

就是團結，就是有干勁

他微笑的那一刻，我含蓄的詩句

已無法與他直白的話語媲美

那些充滿著“爭創”與“一流”的句子

撲面而來，占據了我逼仄的詩行

展室里，一塊“扎賚紅煤”

用清晰的煤紋，梳理我的目光

我輕輕撫摸著它

一團凝固的火

已燃燒開來

五

靈露，這唯美的名字

讓我的思維打了個滑，我覺著

這該是一位水靈靈的少女

眼前，長長的輸煤棧橋告訴我

這就是靈露，一個礦

年產近400萬噸煤炭的礦井

名字如此靈秀

而鄭松濤與張連榮

一個黨委書記，一個礦長

兩個名字卻是不折不扣的男人氣魄

松濤聲聲，連連榮耀

扎煤和靈露礦的每一個頁面

都儲存在他們心里

鄭松濤已是煤三代了

扎煤的前世今生，爺爺與父親明白

他的心靈已深深植入了“扎煤”

講起扎煤與靈露礦

他的聲音即刻成為風景

我問：“靈露礦最突出的是什么”

他不假思索：“年輕，充滿著活力”

“平均年齡四十歲，井下大專及以上學歷

占到百分之七八十”

建礦十年，年輕的靈露礦

已是靈氣充盈

那滾滾流淌的煤，每一粒

都是陽光和雨露

六

零零星星的雨點打濕

下午四點的時光

坐在靈泉礦會議室

陽光進來，亮亮堂堂

聽我們在聊靈泉礦

宣傳片里靚美整潔的大巷和變電硐室

已搶占了我的眼目

皮帶快速地在運轉

烏亮烏亮的煤，閃著褐煤特有的光

在皮帶上歡快而去

奔赴光與熱的夢想

采煤機掀起黑色的浪

直騰騰向我涌來

不知不覺我已沿著這下午的時光

深入扎煤歷史的深處

聽百年扎煤在敘說

此刻，我摸摸厚厚的煤壁該多好啊

我會把我的臉緊緊貼著它

我必然能聽到厚厚的煤層

燃燒的聲音

五十七歲的礦長王寶玉

三十三年，他把故鄉扎蘭屯折疊起來

卻把樸實而飽滿的年華鋪展開來

扎賚諾爾黑亮的煤

是他人生的底色

此刻，面對著面

我閱讀他煤一樣的表情

他的每一道皺紋

都是通往工作面的巷道

每一道皺紋

都有煤在嘩嘩流淌

七

走進扎賚諾爾礦山公園

目光與一座碑相遇

藍天白云下

巍巍矗立成崇高

仰望，再仰望

站在歷史面前，自己只有渺小

這是用一百年的褐煤和滄桑

壘起的不朽，顏色

屬于扎賚諾爾的黑與紅

基座四周的雕塑

凝固在時間的高處

奮爭，爆發一種力

扎煤的歷史

就是這雕像的姿勢與表情

“百年滄桑爭崛起”

碑上醒目的金色大字

風中，在凸起，在閃耀

我，一個字一個字

讀出了聲音

八

露天礦，偌大的礦坑

一圈一圈，一層一層

和它相遇的一剎那

我的目光，深陷其中

這里，遍布扎賚諾爾的歷史

屈辱與奮爭

疼痛與光榮

無論多少想象

都顯渺小

它似有萬語千言

講述的，是藍天和白云

草木與昆蟲

現在，復綠的礦坑

開始生長

草原上的夢想

李永剛：曾任澄合煤業黨委書記，陜西鋼鐵集團黨委書記，陜西煤業化工集團總政工師；中國作家協會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冶金作家協會常務副主席，陜西省職工作家協會副主席，寶雞文理學院特聘教授，陜西工運學院特聘教授。出版詩集《心曲——45個樂章》《一個礦井的記憶》。近年來，創作的《透過窗戶，我便看見大秦嶺》《人民》《英雄，是這個春天的主題》《武漢，祖國和你在一起》等一批優秀詩歌作品受到讀者的喜愛和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