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愛情

陳若魚

01

最近，宋嘉莉覺得有點茫然。她總覺得自己跟馮臣的婚姻太草率，從認識到結婚，只有三個多月。她對馮臣的感情，還說不上深刻，但馮臣對她卻很用心。用馮臣的話說，我愛你就夠了。馮臣比她小三歲，有一雙干凈的眼睛，即使結婚了依然像個大學生，穿著白色短袖和牛仔褲，經典帆布鞋，每天騎著單車去公司。而宋嘉莉已29歲了，經歷過一段長達八年的戀情，已經過了最好的年華，也耗盡了對戀愛的熱情。她至今想不通，為什么會嫁給馮臣，好像在夢里一樣。

宋嘉莉是在演唱會現場見到馮臣的。他是五月天的死忠粉，而宋嘉莉不過是因為閨密林安安要去異地看男友，把兩張演唱會的票送給了她，她不想去，但又不想浪費，于是決定把票放在微博上賣掉，把錢給林安安。微博發出不到三分鐘，馮臣便給她發了私信，說要買一張票。她說一張不賣，因為另一張票會不好賣。馮臣無奈，只好買了兩張票，加了宋嘉莉的微信，并轉賬之后，兩人再無交集。直到某天馮臣忽然跳出來說：“美女，你也是一個人啊？”宋嘉莉惡作劇地回：“不，我是只貓。”馮臣發來一個捧腹大笑的表情，“貓小姐你好，我找不到人一起看演唱會，你得負責。”

一周后，宋嘉莉就出現在了演唱會現場，在看臺上等了一會兒，馮臣就出現了。兩人第一次見面，但也不尷尬，全程都在認真聽歌。演唱會結束之后已經是深夜，馮臣說她一個女孩子不安全，要送她回家。宋嘉莉說：“那是年輕女孩子，像我這個年紀的女性沒關系。”馮臣說：“這與年紀沒關系，但和顏值有關啊，你屬于危險范圍。”這明顯恭維的話，卻讓宋嘉莉撲哧笑出來。她記得那晚他們在路邊等車的時候，月亮很圓，九月的晚風輕柔。馮臣說話特別逗，十分鐘的等車時間，她被逗笑了好多次。

這之后，馮臣常在朋友圈和微博上跟宋嘉莉打招呼，宋嘉莉發自拍馮臣就贊美，宋嘉莉發牢騷馮臣就安慰，宋嘉莉什么都沒發馮臣就來問她是不是有心事。宋嘉莉有一種被人惦記的喜悅。半個月后，馮臣說：“我們這種緣分，不戀愛有點對不起月老。”那時宋嘉莉空窗一年，模糊地答應了馮臣模糊的告白。

02

馮臣坦誠地交代了他所有的背景，本地人，父母都是教師，自己在一家廣告公司做設計師，今年26歲，有過兩任前女友。宋嘉莉挺喜歡他的坦誠，但自己卻選擇了隱瞞，和陳思歸八年的戀愛，雖然并不是秘密，但她不想對任何人提起。那就像一個裝著她青春愛情的盒子，已經被藏在了時光深處。馮臣很可愛，有男孩子的羞赧。為讓宋嘉莉在他家吃一頓飯，他鋪墊了一個星期，還做了一桌子菜，卻在那晚把自己灌醉了。早晨醒來，他看著在沙發上睡著的宋嘉莉，懊惱地揪了揪頭發，但是宋嘉莉卻主動吻了他。

過了一個月，宋嘉莉搬進了馮臣的小兩居。窗簾有點壞了，馮臣立即換了藍色的新窗簾，宋嘉莉不喜歡衛生間的花灑，馮臣立即換了新的。總之，他對她有求必應。宋嘉莉能感覺出他的真心和熱情，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熱情了。她知道，自己是喜歡馮臣的。但盡管如此，她還是被他的求婚嚇了一跳。

那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百天，馮臣約她出去吃飯，穿得一本正經，還叮囑她化個妝，穿漂亮點。在一家高檔西餐廳，吃飯吃到一半，馮臣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手里捧著一大束香檳玫瑰，還有一枚鉆戒。不大不小，尺寸剛好。宋嘉莉有點慌亂，“這也太快了。”“沒關系，如果你覺得太早，那咱們就當彩排。”馮臣一臉緊張。“你就這么篤定，我會嫁給你？”宋嘉莉不喜歡這種被安排被吃定的感覺。“沒有，你看我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馮臣說完，宋嘉莉就笑了，猶豫了幾秒鐘接過了戒指。29歲也不小了，有人要娶，自己也喜歡，何必端著？本以為馮臣只是求個婚，沒想到他很快就帶她回了家，很快地訂了婚，又很快地舉行了婚禮。直到宋嘉莉躺在婚床上，看著窗戶上的喜字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結婚了。而且還是嫁給了比自己小三歲、認識三個多月的馮臣。

現在，宋嘉莉成為馮太太半年了。時間從深冬走到了炎夏，馮臣一直對她很真誠，投入了一個年輕男人的全部熱情，可她卻迷茫了。她喜歡馮臣，但好像還沒到愛的層面，她不知道這種喜歡，是否能支撐她跟馮臣走完這段婚姻。馮臣對她越好，她越懷疑自己。她不算特別漂亮，也不夠年輕，無論是家世還是事業都不夠出色，她不知道馮臣到底愛她什么。

直到秋天，馮臣的爺爺去世了。臨走前，爺爺拉著馮臣的手說，你結婚了，我就放心了。宋嘉莉頓悟，原來馮臣之所以這么快結婚，是因為要完成爺爺的心愿。原來，他喜歡她，喜歡到要立刻娶回家，只是一個借口。或許，馮臣也并沒有那么喜歡她！參加完爺爺的葬禮，馮臣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宋嘉莉這才知道，原來馮臣是爺爺一手帶大的，與爺爺感情深厚。宋嘉莉每天都安慰他、陪伴他，用了好久的時間，馮臣才終于走了出來。可宋嘉莉卻對這段婚姻起了疑心。她有一種被騙進了婚姻的感覺，心有芥蒂，對馮臣的態度自然就冷了些。馮臣問她怎么了，她不說話，馮臣急了，“你別這樣，有問題咱們就解決。”宋嘉莉抬眼看他，“就像解決你爺爺希望看到你結婚這件事一樣嗎？”馮臣愣住了，瞬間明白了。

其實，宋嘉莉并沒有想鬧。只是那個疑問一直存在于他們的婚姻里，加上那么一點不甘心，以至于這個問題被無限放大。馮臣自然是極力地討好、解釋。他迫切地說：“起初，我是想以結婚為目的，但娶你一定是因為愛。難道我愛不愛你，你不知道嗎？”宋嘉莉當然知道，可是愛也會變的，不是嗎？如果一開始就動機不純，那這樣的愛又能維持多久？像她跟陳思歸從20歲走到28歲，誰能說沒有熱烈地愛過，可最終他還是不想娶她，因為他累了、倦了，對宋嘉莉沒有新鮮感了。而她跟馮臣如果只是戀愛，也許她會選擇分手，但這是婚姻啊，因為這個問題就離婚嗎？越這樣，她越覺得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她跟馮臣的關系一落千丈。但馮臣對她一如既往，甚至更加殷勤，宋嘉莉看在眼里，卻不像以前那么感動，她覺得他這是在彌補。

很快，又到九月。馮臣買了五月天在南京的演唱會門票，宋嘉莉沒有拒絕，既然已經嫁給他了，既然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不如把心里小小的芥蒂忽略掉，把婚姻關系重新拉回正軌。馮臣特地挑了一家很舒適的民宿，晚上兩人一起去湖邊散步，星稀月朗，秋風習習。馮臣牽著她的手，講了一路的笑話，第二天，兩人去看演唱會。五月天在臺上賣力地唱，她側頭看馮臣，一年前兩人看演唱會的情形，穿越時光撞過來，她怔了怔，馮臣忽然拉起她的手，揮舞熒光棒，跟著大合唱。宋嘉莉有一種模糊的心動，和去年一模一樣。晚上在民宿，馮臣吻她的時候，她擁抱了他。

03

一切，又回到正軌。宋嘉莉每天上下班，馮臣都去接她，閨密林安安開玩笑地說，為什么她當時沒去看演唱會，這樣她就能嫁給馮臣了。宋嘉莉說：“別忘了你是有男友的人。”林安安說：“這樣一對比，我那都不叫男友了，叫隊友。”宋嘉莉撲哧笑出來，馮臣確實對她好，好到身邊的人都羨慕。回想起來，她覺得前陣子對馮臣太冷淡，便決定主動示好一下。婚姻不就是這樣嗎？兩個人互相討好、互相成全。那天，馮臣要加班不能去接她，宋嘉莉便去馮臣的公司等他，她沒告訴馮臣，只而是在前臺聊天。前臺的小姑娘聽說她是馮臣的妻子，就上下打量她。“沒想到，他成功了。”“什么成功了？”“結婚啊！他說要在一年內結婚，幾乎向我們公司所有的單身女同事都求過婚。”話剛說完，看到宋嘉莉的臉色變了，前臺小姑娘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住嘴。宋嘉莉什么也沒說，只是走到門外去等馮臣。但她的心里卻像有什么東西碎了。

在車上，宋嘉莉一句話也沒跟馮臣說。馮臣大概也從前臺那兒知道了什么，一臉的無措和愧疚，解釋了一路。這天起，宋嘉莉都不理他，腦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她不想吵架，也不想離婚，只覺得委屈。然而，馮臣卻提出了離婚。宋嘉莉驚呆了，這是意味著她被利用完了，就可以被一腳踢開了嗎？宋嘉莉說，離就離。他們像當初結婚一樣迅速且兒戲般的離了婚。宋嘉莉表面上走得坦然，但心里卻亂糟糟的，仿佛不敢相信她失去了他，甚至有些后悔，為什么要如此矯情，讓事情發展成這樣。但驕傲和自尊，不允許她求和。

宋嘉莉暫時沒找到房子，搬去林安安家里住了幾天，卻在這幾天里又聽到了前男友陳思歸要結婚的消息。她之所以跟陳思歸分手，就是因為他不肯和她結婚，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娶了別人。宋嘉莉倒不覺得難過，只覺得悶悶的。一邊是不肯結婚而分手，一邊是因為有目的的結婚而分手。她像是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在短短一年里，結了婚，又離了婚。想著想著，突然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她沒想到，在離婚之后會如此想念馮臣。

離婚的事，除了林安安，宋嘉莉沒有對任何人說。元旦時，父母打電話來，問她跟馮臣回不回來，她只找了個借口逃避。但沒想到，馮臣卻來找她了。原來馮臣也沒告訴父母他們離婚的事。馮臣問她能不能抽時間陪他回家一趟，宋嘉莉自然沒有拒絕。天氣已經涼了，馮臣開車來接她，特地帶了暖手寶，因為她怕冷，一到冬天手會長凍瘡。宋嘉莉多少有點感動，但更多的是難過，因為往后馮臣就會這樣對別的姑娘了。吃完飯，婆婆跟宋嘉莉一起收拾碗筷，提到了生孩子的問題。宋嘉莉有些慌，婆婆說，這是早晚的事，女人越早生恢復得越快。馮臣聽到后，走進來挽起宋嘉莉的手說，要帶她去散步，婆婆立馬放人。

兩人的手一直沒有松開，穿過鬧市，進了公園，在湖邊散步。馮臣忽然停下來說：“嘉莉，我們重頭來過好不好？”宋嘉莉愣住了，“我們離婚還不到一個月。”馮臣說：“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想離婚。但不離這一次婚，你心里的坎永遠都過不去。我承認，一開始我是想在爺爺走之前結婚，也跟公司里的女同事們開玩笑，誰愿意嫁，我馬上娶。但遇到你的時候，我是真的因為喜歡你才想娶你，當然我不否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結婚而結婚。”馮臣垂下頭沉默了片刻，然后看著她說：“所以，我提離婚，只是為了重新來過，純粹地、毫無雜念地，追你，娶你。”宋嘉莉說：“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愿意？”馮臣說：“愛不愛一個人，你自己知道，那個人愛不愛你，你也知道。”宋嘉莉瞪他一眼，“敢情你是吃定我了啊。”雖然這么說，宋嘉莉卻酸了鼻子。馮臣笑了，“不是吃定你，是篤定我們有感情。”宋嘉莉說：“好啊，看你怎么追了。”馮臣見她這么說，激動地抱住了她。

回去后，兩人自然而然地進了房間，馮臣正吻她的時候，婆婆來敲門，叫他們去吃水果。馮臣不耐煩地說：“媽，你不說讓我們生孩子的嘛！”敲門聲戛然而止，宋嘉莉一腳把馮臣踹下床，卻忍不住紅了臉。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失而復得是如此美好。

責編/季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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