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為媒

※文/韓勛

1982年電影《少林寺》公演，古城西安各個影院場場爆滿，市民一票難求。廠里的俱樂部有電影院，當時連演六場，免費招待全場職工觀看。

1979年我從部隊轉業回來后便在廠計劃處工作，處里有個大個子小呂，看過《少林寺》的第二天，他就在辦公室里哼唱著電影里的插曲《牧羊曲》。處長聽完小呂的演唱后說道：這歌好是好，但不如那一首來勁，小呂你會唱不？處長說的正是電影中的另一首插曲《少林少林》，旋律威武雄壯，但不太好上口，不學個四五天很難唱下來。

一天，工會小組長、勞資處的辛曉紅哼著《牧羊曲》走進我們處，徑直對小呂說道：“《少林少林》唱起來神氣得很，你會唱不？”小呂說差不多，唱得不好。曉紅手一拍說這就對了，“下個禮拜廠里匯演，咱們臨時加個節目，男生小合唱，《少林少林》。選節目也要緊跟形勢，對路對胃口，《少林少林》得個第一名也是有可能的。”

任務交給小呂，曉紅說她全力配合。曉紅一走小呂弱弱地問我：“電影里《少林少林》是幾個人唱的？”我說我聽那歌聲的厚度，應該是五六個人，小呂說那就按六個人吧，“你算一個？”我趕緊說不行，小呂一米八二的個子，站在他身邊我囧得慌。小呂不強求，在機關里選拔出五個一米七五左右的“大個子”。問題就來了，你按個頭選人，入選者會不會唱、唱得咋樣就不好說了，后來還真的出了大紕漏。

然后是找歌譜。那年月信息不通，全西安市恐怕都找不到新歌歌譜。曉紅知難而進，跑到音樂學院找她那個當資料室保管員的姐姐，轉彎抹角，千辛萬苦，終于在一個聲樂教授處拿到了手抄歌譜，是教授完全根據記憶寫出來的。一拿到譜子小呂說，怪不得電影上唱得氣勢很大，讓人熱血沸騰，原來是兩個聲部，男中音加男低音。說完就去找曉紅撂挑子：太難，唱不了。曉紅說你糊涂呀，咱唱不了兩聲部就唱一個聲部嘛，咱又不是專業演員。小呂氣盛，不想將就，他的主意是要么不唱，要唱就要按照電影上來。曉紅眼一瞪說：咱倆現在就出發找我姐，讓她找一個唱歌老師應該不難。后天是禮拜天，咱就豁出去了，練個一整天，一整天一首歌都學不會？

給我的任務是用復寫紙抄10份譜子，我很樂意，我在部隊就是辦黑板報的老手。一看歌詞，歌詞寫得很雄壯：“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杰都來把你敬仰……”

小呂他們禮拜天咋排練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調度處四十多歲的老劉，那天帶女兒看病沒有參加。所以到了禮拜二演出，上臺的就只有5個人，三人唱中音，兩人唱低音。唱到“千年的古寺，神秘的地方”，下來應是“嵩山幽谷，人人都向往”，一個唱中音的卻唱錯了詞，直接唱到“武術的故鄉，迷人的地方”，五個人頓時亂了套，你看我，我看你，唱不下去了，臺下笑聲、掌聲四起。

演砸了就砸了，大家都沒說啥。小呂請了兩天病假，聽說曉紅也病了。到了“五一”前，廠工會組織勞模去少林寺旅游，文件里特別申明：參加全廠匯演節目中涉及少林寺電影插曲的演員可隨隊參加，并列舉了詳細名單，我因抄了歌譜有連帶關系，榜上有名。到洛陽看了白馬寺、龍門石窟，第二天趕到了少林寺。電影才上演兩個月工夫，少林寺就從一個荒草沒膝的破廟變成了全國矚目的勝地，游人熙熙攘攘。在塔林外邊，廠工會主席別出心裁，讓相關人員又唱了兩首電影插曲，在唱《少林少林》的時候，我發現曉紅看小呂的眼神不對，嘴也一張一合的，默默地跟著節拍走。

別的就不細說了，總之是到了年底，小呂曉紅結婚了。婚禮上，小呂唱了一支歌，曉紅也唱了一支，大家恐怕猜到他們唱的是什么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