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立(上海)
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一個休息天,我打開樓下的信箱,塞在里面的書刊頓時紛紛掉落下來,寄來的都是刊登我文章的樣刊樣書。我拆開那一個個信封,只拿出書刊,其他的準備扔在旁邊的垃圾桶里。
我幫你扔吧,叔叔。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為什么要幫我扔呢?
因為,因為我想看那些書。
小男孩倒是挺坦誠,指了指我手上的書刊,臉上是期盼。
這個孩子!我搖頭笑了,那就借給你吧。
小男孩滿臉笑容地說,謝謝,謝謝叔叔,我一定會抓緊看完還給你的。
小男孩是三天后摁響我家門鈴的。看見我,趕緊上前把那疊書刊交給我。書刊看起來都很整潔,像沒翻過一樣。
小男孩還遞給我一個金黃的蘿卜絲餅,用一張油紙包著,彌漫著撲鼻的香味。
叔,我媽做的蘿卜絲餅,可好吃了,給你嘗嘗。
我接過了蘿卜絲餅,還熱乎乎的。我趕緊拿了書桌上的一疊厚厚的書刊,遞給了小男孩。
小男孩笑了,毫不客套地要去接那些書刊,忽然又停住了,把手往衣服上用力地擦了好幾把,我明白了,因為剛剛他拿過蘿卜絲餅的手上有油,不想沾到書刊上。這孩子呀!
那段時間,其實已經是我創作的瓶頸期,雖然曾有文章見諸報端,但再投幾乎就是每稿必斃,這樣的情況已經好幾年,一度讓我萌發了放棄的想法。但小男孩的出現突然讓我有了新的沖勁,我喜歡看到小男孩眼中充滿希望和朝氣的光芒,這束光,一下子把我給照亮了。
多年后,小男孩長成了高高個子的大男孩,有天特地來了。叔,我考上大學了。
大男孩還說了大學的名字,這是一個如雷貫耳的校名。
我說,不錯,恭喜你。
大男孩說,叔,對不起,我騙了你。那個時候我的爸爸媽媽已經離婚了,我跟著爺爺奶奶,一度覺得自己被遺棄了,是你給我的那些書,才讓我重新樹立了人生目標,也才有了我的今天。還有,那個蘿卜絲餅是我去街上買的。感謝你沒有拆穿我。
我認真地看了眼大男孩,說,不,不,應該是我謝謝你。
大男孩一臉納悶,我笑而不語。
大男孩走了,走進了不遠處一家社區文化中心,那里有我捐贈的諸多書刊,專門的一個書櫥,上書:著名作家朱洪的作品。不久后,我去拿了個國家級的文學獎,在我上臺領獎時,居然聞到了陽光的味道,還有街上蘿卜絲餅攤上飄散開的清香,好舒坦,好愜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