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帥(江西)
三月的江南春雨綿綿,就像個頑皮的小孩沒吃到冰糖葫蘆,滿地打滾哭個沒完沒了。前往江淮查辦鹽稅一案的欽差馬楊雷一行不敢停歇,風雨兼程。皇上怕此行兇險,從大內侍衛中派了四名高手保護馬楊雷的安全。馬楊雷也深知責任重大,困難重重,因此從京城喬裝打扮悄悄出發,以免途中出現意外。
馬楊雷出身于武林世家,自幼飽讀詩書,可辦起案雷厲風行,在他手中被送上斷頭臺的貪官污吏己有數十人,是個出了名的狠角色。
馬楊雷十分清楚,鹽稅一案水深得很,江淮地區每年上交朝廷的稅收占天下的三分之一,能在江淮地區主宰一方的官員,在京城都有著根深蒂固的關系網。臨行前,劉皇后特意召見了自己,告訴他負責保護他四人中劉秉飛可以信賴。馬楊雷當然明白,劉皇后是個聰明絕頂之人,有些話只不過不直說罷了。
負責保護馬楊雷的四名大內高手,都非等閑之輩。其中三個都是皇親國戚的子弟,雖是處優養尊,但手上的功夫也不賴,劉秉飛的旋轉劍法江湖中數一數二,劉海東的鷹爪功師出淮南王家,馬夢京練的是少林金剛掌,合起來可抵三軍。在京城聲名遠揚。點明劉秉飛是可信之人,言外之意就是要關照巡撫劉東飛,劉秉飛和劉東飛是堂兄弟。劉皇后倒好應付,馬楊雷擔心的是李中堂,自己是他的門生,一直以來查案都得到他的鼎力支持。離京之前,特意去拜見恩師,誰知他竟托病不見。后來看到護衛人中有劉海東,馬楊雷明白了不少,劉海東的父親是李中堂的義子。馬夢京父親是皇上身邊的帶刀侍衛統領。只有何致群底細摸不太清,出身不顯貴就算了,據說還是負罪之身,父親因犯事被貶到嶺南一帶,本應受到牽連的,若不是其在崗位上功勞赫赫且武功無人能敵,早就被一擼到底了。看似精干的一支隊伍,卻各懷鬼胎。一路上馬楊雷倒和何致群談得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在他看來,至少這何致群是憑真才實干才調來協查此案的。
經多日馬不停蹄的奔波,一行人終于抵達目的地。兩江總督王保國和巡撫劉東飛前來相迎。巡撫劉東飛是劉皇后的人,還是李中堂的老部下,一看就知道不是個省油的燈。王保國對馬楊雷一行到來,倒顯得十分熱情。王保國本是李中堂的門生,在他看來,馬楊雷是和自己同一戰線的。馬楊雷處處避嫌,他沒有和王保國套近乎,轉身問劉東飛道:“劉巡撫,鹽運使曾大人來了沒有?”劉東飛微笑:“早就派人通知了他,應該在路上了。”這個曾立志可不是一般人,雖然官銜只是個從三品,但家族顯貴,父親是直隸總督,姑媽是當今的太后。所以他有讓在座所有人都等他一個人的底氣。
別看這曾立志平時混賬,關鍵時候卻懂得見機行事。一進門就道:“讓各位大人久等了,不好意思。下官把歷年來鹽稅的賬冊帶來了,上面進出明細一筆筆都記得清清楚楚,欽差大人若看不明白,盡管問。”在場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誰都知道,江淮的鹽稅一直都是一筆糊涂賬,朝廷查了數次,最后都不了了之。這突然冒出一本賬冊來,肯定是石破驚天,又將牽連著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馬楊雷沉思良久道:“我等一行奔波數日,剛到貴地,有些勞累。賬冊先由曾大人、何致群、馬夢京三人保管,待明日我再與諸位大人一同查閱。”之所以這樣安排,馬楊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不知道王保國和劉東飛在這渾水中誰陷得更深,在尚未準備好拿下兩人的條件前,他不敢貿然出手。馬夢京是皇上的人,何致群可以信任,賬冊由這三人一起保管,就算出了問題自個兒也不用擔全責。
在局勢不明朗的情況下,安排好賬冊,馬楊雷決定帶劉海東先去會會王保國,畢竟對方是恩師李中堂的得意門生,若是拿他開刀,在恩師那怎么去交差?最好是他的問題不大,那么一切都好辦了。
保管賬冊的三人也自有他們的考慮。關上房門,曾立志就朝兩人道:“連累二位了,今夜肯定是兇多吉少的,在下的身家性命就全靠兩位了。”這番話頓時讓兩人增加了不少信任感。馬夢京首先表態道:“有我在,誰都別想動你曾大人半根毫毛!”何致群也道:“曾大人不必太擔心,只要心向著皇上和朝廷,我倆拼死也會保全你的。”曾立志抱拳道:“有兩位這番話,在下就放心了,現在就看他們誰先來動手。”何致群道:“既是這樣,我們何不將計就計。”說罷,同兩人一陣耳語,說得兩人連連點頭稱好。
王保國似乎已料到兩人會來,早備好茶水點心。三人剛落座,一旁的劉海東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道:“馬大人,這是李中堂叫手下轉交給你的私信。”馬楊雷一怔后趕緊接過信,一旁的王保國卻面露喜色。看完信后,馬楊雷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向二人問道:“你們打算怎么辦?”王保國道:“老夫早有準備,你們一進城,就派兵在城外圍了個水泄不通。當務之急是把賬冊拿到手,殺了曾立志滅口,再另造賬冊,栽贓于他們。”馬楊雷不放心道:“劉東飛不會這么傻,坐著等宰。”王保國點頭道:“嗯,老夫擔心的就是這點,他萬一鋌而走險,畢竟在城里都是他的人馬。”馬楊雷想了想道:“此事不能鬧出太大動靜,劉東飛肯定也在打賬冊的主意,咱們不如隔山觀虎斗,到時再來個坐收漁翁之利。”王保國道:“此計可行,老夫派密探盯住劉東飛的一舉一動。看他的反應,咱們再做打算。”
江南的夜依舊春雨綿綿,還帶著陣陣寒風。已是半夜三更了,馬楊雷三人卻毫無睡意。突然,一陣緊促的敲門聲響起,讓人心有悸意,三人暗想不好,果然,門一打開,是一身鮮血的密探:“各位大人,大事不好,劉巡撫帶領人馬朝這邊殺了過來,手下等阻擋不了。”
說話間,院外就傳來了打殺聲。王保國武功不凡,帶著手下沖了出去,擋在大門囗,對劉東飛一伙厲聲道:“劉巡撫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想謀反,刺殺欽差大人不成!”劉東飛哈哈大笑:“你們做得了初一,還不準我做十五,說好了明天一同查閱賬冊的,你們卻暗中想把賬冊拿走。誰都知道你們想干什么,我再不出手,等著你們來砍腦袋啊!”馬楊雷大怒道:“你血口噴人,誰說我們拿走賬冊了?”劉東飛大手一揮,冷笑道:“有請曾鹽運使上前當面對質。”曾立志走上前來,不急不慢道:“馬欽差臨走前把賬冊帶走了,說要先研究一下對策,諸位若不信,馬夢京和何致群兩位大人都可以作證的。”沒想到一旁的馬夢京和何致群居然真的點頭稱是,馬楊雷頓時明白自己落入了別人的圈套,看來兇多吉少了。
劉東飛得意道:“你們是自己交出賬冊,還是要我們動手?”王保國仗著自已在城外有大隊人馬,不甘示弱,指著劉東飛鼻子:“賬冊就是在老夫這兒,你又能怎樣?”雙方本是不同黨派的人,為官多年積怨頗深,這仗很快就打了起來。
王保國明白擒賊先擒王,直撲向劉東飛。然而,何致群豈能讓他稱心如意,飛身擋下,王保國手中厲招頻出,想把對方制服,誰料兩人武功不分上下,一時打得不可開交。劉海東獨自一人對付劉秉飛和馬夢京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馬楊雷和劉東飛兩人不會武功,雖心急如火,卻使不上勁。

劉東飛臉色一變,大手一揮,手下的人立刻把三人團團圍住。一旁的王保國哈哈大笑道:“老劉,你這就做對了!咱們聯手把賬冊拿到手,其他人都得聽咱們的。”曾立志正哆嗦著準備交出賬冊時,何致群卻擋在他身前冷笑道:“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朝廷下旨嚴查江淮鹽稅一案,你們竟然敢公開抗旨,就不怕株連九族,滿門抄斬!”王保國根本沒把何致群放在眼里,哈哈大笑道:“你自己的小命都不保,還敢在這里大言不慚,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奴才,老夫現在就斬了你!”說罷,上前,出手就是狠招,想一招制敵,卻被何致群勉強躲過。王保國心頭不由一驚,連發數招,招招致命。一旁劉海東見狀,想上前幫忙。馬夢京自然不會讓他稱心如意,揮劍攔下。劉秉飛也也沖了上來,眼看又是一場混戰。就在這時,院外的人群一陣騷亂,原來,駐守當地的李將軍帶著大隊人馬把這團團圍住。
王保國大喜過望,李將軍是自己留在城外的人馬,當即道:“快請李將軍他們進來。”一身戎裝的李將軍走了進來,看都不看王保國,徑直走到何致群和馬夢京兩人面前,行禮道:“手下來遲,請兩位大人恕罪!”一旁的眾人都是目瞪口呆,接二連三的變化,讓人始料不及。王保國忍不住大叫道:“李海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將軍冷笑道:“我是奉皇上密令,協助欽差辦案,皇上指明,我只聽命于欽差。”王保國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道:“原來你答應老夫幫忙帶兵前來圍城,是將計就計啊!”
何致群的笑容里掩不住得意:“多行不義必自斃,朝廷派這么多人來查案,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本是一條線上的人還派你來查案,就是引你出洞,又豈會讓你們的陰謀得逞!”
望著里外三層的弓箭手,剛才還趾高氣揚的王保國腿一軟,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