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馬克翻譯理論下《三體3：死神永生》中科幻虛構詞的中日翻譯探析

尹鑫昊 陳君

【摘要】《三體》是近年來在中國大受歡迎的科幻文學作品，由于其龐大的世界觀和生動的人物形象在海外市場也廣受歡迎，曾經四次斬獲雨果獎。彼得·紐馬克是聞名全世界的翻譯家、翻譯理論家，紐馬克所提出的交際翻譯和語義翻譯理論在全世界被廣泛應用，本文使用紐馬克的翻譯理論探析《三體》中使用的科幻虛構詞匯。

【關鍵詞】《三體》；科幻虛構詞；翻譯理論

【中圖分類號】I0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01-0072-04

【基金項目】華北理工大學2023年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河北省翻譯碩士指導教師考核指標體系建構研究”課題（項目編號：YJG202317）階段性研究成果。“新時代外語教育”的研究課題（課題名稱：基于產學研合作的“外語+X”本科應用型人才培養研究，合同號：202216）。

一、《三體》與其日譯本

《三體》（其中包含《三體1：地球往事》《三體2：黑暗森林》《三體3：死神永生》共三部作品）作者劉慈欣，是中國近年來廣受歡迎的科幻作品。2023年隨著《三體》電視劇的推出，《三體》這部作品在國內的影響力進一步上升。在海外傳播的過程中，得益于其龐大的世界觀和生動立體的人物形象而收獲了大量的好評。曾四次獲得了被稱為“科幻諾貝爾文學獎”的雨果獎。到目前為止《三體》系列書籍在全球總共銷量超過了2100萬冊。

《三體》日譯本主要由大森望翻譯，三部書上市時間按順序分別為2019年7月4日、2020年6月18日、2021年5月25日。在《三體1：地球往事》正式發售當日，一經上架就被搶購一空。隨后的一周內售出13.9萬冊，連續加印十次，創下了中國作品在日本銷售的新紀錄。這部作品也成為中國文化在海外傳播的優秀代表，真正做到了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向世界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

二、交際翻譯與語義翻譯

彼得·紐馬克，1916年生于英國，是著名的翻譯家、翻譯理論家。在紐馬克的代表作《翻譯問題探索》中提到，根據文本類型的不同應該對具體問題進行具體分析，在不同的文本中，應該對應文本類型使用交際翻譯或語義翻譯。對于文本類型，紐馬克補充了德國翻譯功能學派翻譯家凱瑟琳娜·賴斯提出的：不同的文本類型，應該用不同的翻譯方法和處理策略。紐馬克將不同的文本分為六個功能類型，這六個類型是抒發、信息、呼喚、審美、應酬和元語言，其中前三個功能類型是主要的，但是這些功能并不能完全分開。很少會有文本只具有其中一種功能，文本通常都是前三種功能兼備，僅僅是側重點有所不同。

關于交際翻譯，要求目標文本產生的效果盡量接近譯出文本，注重效果而不重內容。所以，交際翻譯要首先忠于譯入語和譯入語的使用者，要求譯出文本服從譯入語、譯入語的文化，不能讓譯入語讀者在閱讀譯文的過程中對譯本產生疑問點和難以理解之處。因此，交際翻譯傾向于欠額翻譯，與語義翻譯相比，交際翻譯更為通順、簡樸。

關于語義翻譯，要求譯入文本在譯入語的語義與句法允許的情況下準確地再現譯出文本的語境意義。但是它和直譯之間有著顯著的區別，直譯只是將譯出文本中詞語的含義譯了出來，并未考慮到譯出語措辭的語境、人文因素，沒有尊重譯出語的語言使用場合。在語義翻譯中譯者必須首先尊重原作者，符合譯出語的語言文化特點，只有譯出文本的含義造成理解困難時才進行解釋。因此，語義翻譯傾向于超額翻譯，與交際翻譯相比，語義翻譯則更加復雜。

三、科幻虛構詞

科幻虛構詞不同于我們在生活、學習中所用所學的詞匯，它大部分誕生于科幻文學作品，體現了科幻文學作品中對于未來技術的幻想和對現實生活發展方向的期望，所以科幻虛構詞的翻譯方法注定不同于其他詞匯的翻譯方法。這勢必對譯者的翻譯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由于漢語與日語的語言習慣有所不同、中國與日本的文化也有所不同，因此譯者必須做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敏銳地捕捉到詞匯背后更深層次的含義，才能夠讓中國的文化和中國的科幻文學作品更好地走出去。

四、紐馬克翻譯理論

在科幻虛構詞的應用探析

（一）交際翻譯

通過前面文章中對于交際翻譯的介紹可以知道，交際翻譯要求的是忠于譯入語的使用者，要求譯文要更符合譯入語以及譯入語使用者的文化背景。

例（1）：

原文：人體冬眠技術已經成熟，這個人可以在冬眠狀態下完成航行，人的質量以七十公斤計算，剩下一百一十公斤裝備冬眠設備和單人艙（可以簡單到像一口棺材）。

譯文：人工冬眠技術はすでに成熟しているから、問題のひとりを冬眠狀態に置けば航宙は可能だ。人間ひとりの體重を七十キログラムと計算すれば、殘りの百十キログラムを冬眠設備とひとり用キャビン（簡単な棺桶のようなものでいい）に充てればいい。

這里將“人體冬眠”翻譯成“人工冬眠”，人工一詞在日語中的意義是人工加以干預的意思，相較于直接譯為“人體の冬眠”，日語中有詞匯“人工林”，漢語是人造森林的意思，可見這里在日譯上譯者更想表達的是人加以干預地將人體冬眠，以達到類似于動物冬眠的效果（減少新陳代謝、降低能量的消耗）。無疑，這里的日譯“人工冬眠”更符合譯入語的語言習慣，更能夠減少讀者對于原作品的疑問點。

例（2）：

原文：以后的航程，程心和關一帆都是在睡眠器的強制睡眠中度過的。

譯文：大部分の時間は二人とも強制睡眠で過ごした。

這句話的翻譯中出現了兩個科幻虛構詞，但是作者只將其中一個科幻虛構詞“強制睡眠”譯出來了，卻沒有將引起強制睡眠的工具“睡眠器”譯出來。在原作中“睡眠器”這一科幻虛構的工具已經出現過，并且進行過了解釋性的翻譯。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結合原作中前后的描述一定能夠想象到程心和關一帆是借助睡眠器進行強制睡眠的，這里只需要將二人強制睡眠這一過程直接譯給讀者便好。而“強制睡眠”在日語中又正好意義與中文相同，這里采用交際翻譯的翻譯方法，更加簡潔明了、言簡意賅。

例（3）：

原文：想象有這樣一艘飛船或探測器，帶有一個面積巨大的輻射帆，就是類似于太陽帆的那種能被輻射推動的薄膜。

譯文：巨大な帆を持つ宇宙船、もしくは探査機を考えてみてください。太陽帆ソーラーセイルのような、放射圧を受けて推進力に変える薄い膜です。

原文中程心提到的“輻射帆”是一種十分具有科幻色彩的虛構技術，利用核爆來推動輻射帆，這個想法出自現實中已有的太陽帆技術，通過太陽的輻射來為飛船提供微小的動力，使飛船不需攜帶燃料也可以在太空中任意的遨游。而日譯本中則將輻射帆翻譯成了“帆”，然后對現有技術“太陽帆”的效果加以解釋，“太陽帆ソーラーセイルのような”像太陽帆太陽能電池那樣的，能夠讓譯文的讀者明白這是一種不需要攜帶任何燃料即可減輕重量、增加速度的新想法。這里采用的欠額翻譯反而能夠使日譯本的讀者更好地理解作者要表達的意義，符合交際翻譯的效果和目的。

例（4）：

原文：對于維德，程心知道的只有他的工作資歷：先是在CIA，后升任美國國土安全局副局長，然后到這里。

譯文：知っているのは職歴だけだ。ＣＩＡに勤務したのち、アメリカ國土安全保障省の副長官になり、最後にＰＩＡの初代長官に著任した。

這里將文章中起到劇情推進作用的人物“維德”曾經的工作職務美國國土安全局副局長中的“美國國土安全局”實際上也是一個虛構詞匯。現實中美國存在的相關部門只有美國國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簡稱NSA）和美國國土安全部（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簡稱DHS）。可見原文中的“美國國土安全局”并不是真正存在的，對于這一虛構機關日譯本中采用的翻譯是“アメリカ國土安全保障省”這一詞匯。這種翻譯方法完全是仿照日本現有的國家機關部門名例如“外務省”“労働厚生省”等名稱進行的虛構。通過交際翻譯的方法，使讀者不需要對中國或是美國的機關部門有一定的認識，也能夠知道維德曾經的工作地點，這符合了譯入語的語言習慣和文化習慣。

例（5）：

原文：危機紀元、威懾紀元、威懾后紀元、廣播紀元、掩體紀元、銀河紀元

譯文：危機紀元、抑止紀元、抑止後紀元、送信紀元、掩體紀元、銀河紀元

這是各紀元對照表中的部分內容，其中危機紀元、掩體紀元、銀河紀元中，由于漢語中危機、掩體、銀河這些詞匯與之對應的日語漢字詞匯與之表達的含義基本一致，所以只需要直接用所對應的漢字詞匯即可，但是“威懾紀元”“威懾后紀元”“廣播紀元”的翻譯則與另外三個有所不同，分別譯為了“抑止紀元”“抑止後紀元”“送信紀元”。“威懾”直譯為日語是“威圧”，但是這個詞匯的含義是威壓、威脅，并不能恰當地對應原文中羅輯通過引力波廣播系統制止了三體人的入侵這一行為。而“抑止”的含義是抑制、制止，恰當地對應了原文。“廣播”這一漢語詞匯直譯為日語是“放送”，含義是電視、收音機中播放的新聞，這并不能恰當對應引力波廣播系統發出的信息。“送信”這個詞語的含義是通過無線電波等手段發送信號，用這個詞語來翻譯原文可以使讀者正確理解原文的含義。

（二）語義翻譯

例（6）：

原文：那些冷酷的異類會首先給他的大腦連上感官接口，然后做各種感覺的輸入試驗。

譯文：人類と共通するものがなにひとつないエイリアンが彼の脳に感覚インターフェイスを接続し、五感を含む入力をテストするだろう。

這里原文中是將云天明的大腦送上太空時，程心所猜測的三體人會對云天明的大腦所做的實驗，感官接口是用來輸入各種刺激的工具，日譯本將“感官接口”譯為“感覚インターフェイス”。“接口”在漢語中有接話說和硬、軟件接口兩種不同的含義。顯然這里所用的是第二種含義，對于譯文來說就要在日語語境中找到一個能夠與之對應的詞匯。日語中有“継手”和“インターフェイス”兩個詞匯都表示接頭，其中“継手”表示的接頭是機械結構中木、鐵等材質的關節接口，而“インターフェイス”表示的則是界面、計算機接口，這個詞更適合表達原文中“感官接口”的含義，從紐馬克的翻譯理論看這里使用的正是交際翻譯的方法。

例（7）：

原文：程心和AA都在睡眠器產生的不間斷睡眠中度過，在這毀滅前夜的孤獨航行中，僅不可遏止的胡思亂想就足以使人崩潰。

譯文：それからの數日を、程心とＡＡはともに、睡眠補助マシンが生み出す、途切れることのない長い眠りの中で過ごした。

這里將“睡眠器”翻譯成了“睡眠補助マシン”，中文意義是睡眠輔助工具。如果直接翻譯成“睡眠器”則會造成讀者的理解困難，“器”在日語中是容器的意思，并不具備中文中機器、工具的含義，所以這里直接用“睡眠器”漢字的話會讓讀者發生理解錯誤，甚至不熟悉中文的讀者會出現不能理解文章含義的情況，所以這里使用語義翻譯的方法，譯為“睡眠補助マシン”，使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能夠一氣呵成地閱讀文章，避免了理解的錯誤。

（三）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結合運用

例（8）：

原文：也許吧，但這種做法很少見，死線一般都是歸零者弄出來的。

譯文：かもしれない。でも、そういうのはめったに見ない。ふつう、デス·ラインをつくりだすのは帰零者ゼロ·ホーマーだから。

這里將“歸零者”翻譯成了“帰零者ゼロ·ホーマー”。原文中歸零者是讓整個宇宙回歸最原始狀態的高級文明。如果直接譯成“帰零者”或是“零に回帰させる者”的話，前者對于譯文的閱讀者來說雖然保持了原文的名稱不變，但是難以理解其中的含義。而第二種的翻譯方法對于閱讀者來說雖然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對于原文的名詞做出了過大幅度的改動。而且使這個科幻虛構詞變成了一個定語修飾名詞的結構，這無形中給讀者增加了閱讀難度，也少了幾分科幻文學作品的科幻味道。這里通過加入“ゼロ·ホーマー”這種翻譯方式，既保留了原作品中出現的科幻虛構詞匯，又使得讀者在閱讀中完全理解了歸零者這個詞匯的含義。

例（9）：

原文：“死線。”關一帆說，他立刻認出了程心看到的東西。

譯文：「死の線デス·ラインだ」関一帆は、それがなんなのか、すぐさま理解したようだった。

這段原文中的“死線”表達的是光速為零的線形區域中如死一般的沉寂。“死線”生動地表達了這種狀態，這里日譯本中采取了和“歸零者”相似的翻譯方法——“死の線デス·ライン”。這樣的翻譯方法使“死線”這個詞的具體含義完完全全地展現給了譯本的讀者，使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感受到科幻獨有的魅力。

例（10）：

原文：在這個時代，良心和責任可不是褒義詞，這兩種東西表現得太多會被視為心理疾病，叫社會人格強迫癥。

譯文：いまの時代、義務感と道義心はどっちも理想なんかじゃない。どちらかが過剰になると、社會圧力性人格障害と呼ばれる心の病だと見なされる。

這里的“社會人格強迫癥”是原文中虛構的詞匯，是由漢語中社會人格和強迫癥這兩個現有詞匯組合起來的。“強迫癥”日語直譯為“強迫性障害”，但這里并沒有直接譯為“社會性人格強迫性障害”是考慮到“社會人格”的日語翻譯方法。社會人格是一個心理學詞匯，含義是比起個人的感受更注重對社會的影響。譯文中這里的翻譯為“社會圧力性人格障害”，結合了譯入語的語言習慣，又充分表達了原文中的含義。

五、結語

科幻文學作品是起源于近代西方的一種文學體裁，相較于其他類型的文學作品，其中表達新思維、新科技的科幻虛構詞是翻譯過程中的難譯點。雖說日語中使用了大量的漢字，但這些漢字與漢語中的含義又有所不同，譯者不僅要熟讀原作，也要對譯入語的語言和文化有著較高程度的理解，并且要在譯出語的文本功能和譯入語的閱讀感受中找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交際翻譯與語義翻譯并不是完全對立的，只有真正做到兩方面同時考慮，才能翻譯出優秀的譯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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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尹鑫昊（1997-），男，回族，河北唐山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日語筆譯。

陳君（1983-），男，漢族，河北唐山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日本教育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