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恢復和擴大消費的措施》解讀
——訪北京工商大學國際經管學院院長、特聘教授詹新宇

文/實習編輯 楊希寧

7 月31 日，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恢復和擴大消費措施》（以下簡稱《措施》）的通知。《措施》從穩定大宗消費、擴大服務消費、促進農村消費、擴展新型消費、完善消費設施、優化消費環境等幾個方面提出20 條針對性舉措。日前本刊編輯部連線北京工商大學國際經管學院院長詹新宇教授，就《措施》為廣大讀者進行解讀——

實習編輯楊希寧：您是如何看待《關于恢復和擴大消費的措施》的？

詹新宇：《措施》發布非常必要，也非常及時。7 月24 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明確指出“要積極擴大國內需求，發揮消費拉動經濟增長的基礎性作用”，31 日國務院辦公廳就轉發了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恢復和擴大消費措施》的通知，積極貫徹中央的會議精神，可以說，這是非常及時的。

必要性則體現在，當前我國宏觀經濟內生動力不足，國民經濟的投資、消費和出口“三駕馬車”都比較疲軟：第一，大家投資和消費的信心不足，預期是向下的，所以投資、消費意愿非常不足。第二，受到復雜國際形勢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雙重影響，同時也因為地緣政治因素，出口也呈現明顯的下行趨勢。第三，各種負向因素的持續沖擊，導致大家原本的工作機會減少了，收入也是明顯降低，青年失業率已超過20%。這三點共同導致消費疲軟，因此采取積極措施，恢復和擴大消費非常必要。

實習編輯楊希寧：從您的專業角度來看，《措施》中的哪項最能引發您的關注？

詹新宇

詹新宇：大宗消費這個類別是我比較關心的，這里面包括兩種，一個是支持剛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一個是擴大新能源汽車消費，都在政治局會議中也都明確提到了。這兩種恰恰是擴大消費的重中之重，所以提出這類措施是準確且恰逢其時的。從國家的大環境看，人均收入已經達到1.3 萬美元，從中高端收入向高端收入邁進，收入達到這個層次之后的消費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溫飽型消費了，消費重心必然會轉到改善住房和擴大新能源汽車等大宗消費類別上來，所以《措施》是符合當前居民收入變化階段性特征的。

首先是支持剛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方面。目前房地產已經進入到分化階段，這個剛性和改善性住房主要針對于一、二線城市。因為以前一、二線城市住房市場的各種限購措施還是比較多的，比如有五年社保記錄才能買房、每個家庭不能超過兩套房等等，當時房地產價格是剛性向上的，為了抑制投機性需求，出臺嚴格限購政策是有必要的。但疫情后市場出現了兩方面變化：第一，房地產總供給急劇增加，供需匹配關系發生質的變化，很多地方已呈現供過于求的狀況；第二，房價走勢發生質的變化，以前房價是單邊上漲的，房地產極具投資、投機價值，“買漲不買跌”，所以市民搶著買，而現在房價總體上是穩中有跌，而且公眾預期高度一致，很多人反而都不著急買房了，于是房價持續下行。

支持剛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的一個重點是因地制宜放松限購政策。一、二線城市比較嚴格的限購政策，在穩定房價的同時，也誤傷了剛需。例如在外地貸過款的新市民，來北京定居需要買房，系統里顯示有過貸款記錄，就認定為“二套”，而二套房的首付比例高達80%，他就買不起了，從而新市民的剛需沒能得到滿足。所以一、二線城市現在要適當放松限購措施，落實降低購買首套住房首付比例和貸款利率，個人住房貸款“認房不認貸”等措施，以恢復擴大消費為契機，激活房地產市場的剛需需求。

支持剛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的一個重點是穩步推進老舊小區改造。一些老破小區基礎設施老舊的弊端日漸凸顯，房頂漏雨、路面坑洼、自來水壓不夠、供暖管道老化等問題給居民的生活帶來很大的困擾。推進老舊小區改造，可以擴大住房面積、改善居住品質。對于不適宜繼續居住的，則可以進行重建。小區升級改造、拆遷重建、易地重建等等，在大大提升居民生活品質的同時，還可以增加城建投資，恢復擴大居民房地產大宗消費。

其次，擴大新能源汽車要向三、四線城市和農村地區推行。近年來，一、二線城市新能源汽車迅速發展，充電樁越來越多，使用環境不斷改善。但是，三、四線城市新能源汽車普及率還有待提高，農村地區的潛力則更大。目前新能源汽車在農村地區還處于起步階段，一是充電樁密度不夠大，二是農村地區道路不平整、交通狀況較差導致使用率低，新能源汽車爬坡、耐寒等方面與油車比還存在一定差距，三是新能源汽車本身價格不低，同時電池更換的成本較高。

實習編輯楊希寧：您認為此次《措施》發布對于社會經濟民生穩健增長的意義何在？

詹新宇：《措施》對于社會經濟民生穩健增長意義重大。對當前政治局會議指出的“國內需求不足”和“積極擴大國內需求”給予了及時回應和得力措施，強調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優化供給和擴大內需、提質升級和創新發展統籌推進，既為恢復擴大消費找到了實實在在的抓手，也為提升經濟社會發展質量積極賦能。

首先是擴大內需，財政貨幣協調配合激發內需促“穩”促“進”，從而推動生產、分配、交換、消費構成的整個社會再生產過程動起來，使得整個國民經濟得以恢復。其次，恢復擴大消費還有助于進一步提升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所以不能只局限于恢復和擴大中低端消費，還要有意識地提升消費品質量和層次。

我認為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一是在擴大新能源汽車使用率的同時，進一步提高耐用品的層次和質量；二是促進康養服務業發展，比如著力增加高質量的中醫醫療、養生保健、康復、健康旅游等服務，既有利于提升居民身心健康，也符合老齡化趨勢；三是推動綠色產品下鄉，聚焦于綠色智能家電下沉，以舊換新或補貼購買綠色智能產品；四是壯大數字消費，提升網購質量，補齊數字設施短板，例如加強建設農村地區的電商物流配送體系、進一步增加5G 基站密度。由此可見，落實好以上一系列積極措施，短期可以有效刺激內需，長期又能形成高質量發展的推力。

實習編輯楊希寧：您對《措施》為近期中國經濟帶來利好還有哪些期待？

詹新宇：總體來看，《措施》聚焦在恢復擴大各類消費以及消費軟硬環境的改善上，而對增加消費者收入來源方面則關注較少。居民需要有穩定的收入來源，消費才能持續恢復和擴大。

居民收入來源可以分為工資薪金收入，投資性收入（外匯、股票、基金等），轉移性收入（財政補貼、消費券等）。當前居民工資薪金收入處于下行階段，可以從增加居民投資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上做文章。

從投資收入來看，目前沒有很好的渠道來滿足居民投資需求。《經濟日報》日前發表文章指出，我國擁有2億多股民、7億多基民，資本市場對擴大消費的作用不可小覷。不妨以活躍資本市場為支點，給居民開拓比較好的投資渠道，讓居民通過股票、基金等渠道也能賺到錢，從而增加居民投資性收入，為恢復擴大消費注入新的活力。

從轉移性收入來看，可以采取發放消費券的形式，比如指定商超給商品打折；給中低收入者定向發放財政補貼、減免稅收，增加其可支配收入，從而滿足其恢復擴大消費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