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晴
山東農業大學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7 條規定14-16 周歲未成年人要對八大罪承擔刑事責任、已滿12 周歲的要為相應的行為承擔法律責任,將刑事責任年齡的下限界定在12 周歲。依照我國刑法規定,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不成立犯罪,因而未成年人犯罪的年齡下限為12 周歲。犯罪在一般情況下具有刑事違法性、社會危害性及應受懲罰性三大特性?!吨腥A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界定了不良行為與嚴重不良行為。犯罪學往往將違反治安管理法規的違法行為甚至是不良行為也納入犯罪范圍,遠遠大于刑法學角度的犯罪。本文所研究的未成年人犯罪是指不包括不良行為與嚴重不良行為,由已滿12 周歲、未滿18 周歲的自然人主體實施的具有刑事違法性、社會危害性及應受懲罰性的犯罪行為。
1.犯罪主體的低齡化
13 歲大連男孩將10 歲女孩殺害的事件讓整個社會為之震驚。2018 年至2022 年,檢察機關受理審查起訴未成年人犯罪32.7 萬人,年均上升7.7%;其中不滿16 周歲的未成年人犯罪從2018 年4600 多人上升至2022年8700 多人,年均上升16.7%。根據相關方面的研究分析,每1000 件重大案件中至少有30 件是青少年犯罪,而在青少年違法案件中,14 歲以內的未成年人犯罪比例也在快速攀升。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未成年人獲取信息的渠道更加豐富,在這個一知半解的年齡中更易受到暴力、色情等不良信息的影響,從而產生某些問題上的認知偏差。在好奇心與沖動情緒的驅使下,未成年人往往以某件小事為導火索,從而爆發實施了犯罪行為。
2.犯罪事件的突發性
相較于成年人犯罪時動機的針對性和犯罪準備階段的充足性,未成年人犯罪事件多具有突發性和不確定性。他們因生活經驗不足,思想和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無法做到是非分明,易受周圍群體影響。在成長過程中不能有效釋放父母以及自身所處環境對其施加的壓力,難以控制自身情緒,以致其沖動犯罪。
3.犯罪手段的智能化
當代未成年人生長于網絡快速發展的時代,對新興技術興趣十足。在犯罪過程中,犯罪手段趨于技術化、智能化。在犯罪過程中,他們往往采用網絡技術性手段,例如投放病毒,盜竊媒體賬戶、網絡詐騙、釣魚網站等。2019 年至2021 年,檢察機關分別起訴未成年人涉嫌利用電信網絡犯罪2130 人、2932 人、3555 人,同比分別上升37.65%、21.25%。其中,未成年人涉嫌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明顯上升。
4.惡性案件的多發性
廣西13 歲少女因嫉妒殺死同學并肢解尸體案;湖南13 歲男孩錘殺父母案;12 歲男孩連續砍下二十刀致母親死亡等惡性案件的發生無不彰顯了犯罪手段的殘忍性。未成年人在實施犯罪時,由于深感個人力量過于單薄,為消除單獨行動的恐懼,往往會采取共同犯罪的方式—找幫手。犯罪人數的增多會導致矛盾的過度激化,使得惡性案件多發?!段闯赡耆藱z察工作白皮書(2021)》顯示,2021 年檢察機關受理審查起訴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數居前五位的分別是盜竊罪、聚眾斗毆罪、強奸罪、搶劫罪、尋釁滋事罪,占比超未成年犯罪總人數的三分之二。由此可見,未成年人犯罪的手段多采用暴力且具有團隊作案的特征。
未成年人由于涉世未深,世界觀、價值觀尚未成型,外界的“單向化”吸收使其更易受外界不良事件影響。未成年人自我感覺利益受損,需求不能得到滿足,于是就產生了不良心理質變與消極情緒增值,誘發了激情違法犯罪動機。因為情緒的起伏,他們的意志也很容易動搖,缺少毅力和自我控制。在情感與意志上的矛盾若沒有正確的引導,未成年人往往會選擇以違法的方式彰顯其“勇敢”“講義氣”,具有“英雄主義”的特點。
對于家庭教育的原因,一方面是家長對孩子過度溺愛,家長無條件地滿足孩子們的所有要求,養成了孩子們有求必有應的習慣,家長們也并未指出孩子們的不良習慣,反而使其放縱。另一方面是家長過于追求給孩子們創造良好的物質條件,忽視了他們的精神需求,此時他們往往會選擇忤逆父母行為通過放縱來引起家長注意與關心。在家中父母的相處方式也會影響未成年人的成長,父母之間動輒打罵,以暴力方式相處,極具模仿性的孩子們也會在潛移默化中養成暴力等不良行為。在當代社會中,學校過于追求升學率,只注重教學成績,忽略德智體美勞的全面發展,忽視青少年成長時的心理健康。將青少年根據成績分為三六九等,讓孩子們從內部產生壓力卻又無處釋放,對成績差的學生區別對待,或以暴力相向,將其推向社會,使差生產生心理偏差,從而走向違法犯罪之路。
當代社會上有許多不良風氣,在經濟市場中有金錢至上的觀念;在文化市場中有封建迷信、淫穢色情的內容;在網絡環境中有的兇殺暴力的畫面,它們都腐蝕著未成年人的思想。農村中早早輟學無所事事的未成年人往往會選擇加入其他社會青年的隊伍,他們好惹事端,依仗人多勢眾,賭博打架等無所不為,往往體現為共同犯罪的形式。社會不良環境以及社會上的一些不法分子對他們的行為與思想起到了誘導的作用,使他們性格越來越暴戾,行為越來越粗魯,最終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因對刑法本質認知不同,刑事責任年齡的修正觀點中有降低論、維持論、個別調整論之爭。按照當今理論界占據支配地位的意思能力說,刑事責任能力即行為人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刑事責任年齡的下調適應了當今未成年人心理發育提前成熟的現象。但是只一味地降低刑事責任年齡并不能解決未成年人犯罪的根本問題。《刑法修正案(十一)》對未成年人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的情形,在行為性質、犯罪后果和適用程序等方面均做了嚴格限制,案件適用較為有限。未成年人身心發展素質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僅僅依據“一刀切”的綱要化規定來判斷未成年人認知與自我控制能力的成熟與否,不能從根本上預防與解決未成年人犯罪問題。
法律追究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特定化,對于除此外的其他犯罪行為,刑法并未規定追究刑事責任。因不滿十六周歲不予刑事處罰的,責令其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加以管教,僅僅采取管教和批評教育方式,且未成年人的刑罰適用高概率為自由刑,又因對其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的規定,一般適用短期刑期,短期自由刑罰的效果難以保障。對于他們而言,以未成年人之名實施犯罪行為成本較低。并且這種較低的犯罪成本還會更深一步地引發更多更嚴重的未成年人違法犯罪。
家長及學校要充分關注未成年人的心理。對于一些心理出現問題的未成年人,應該及時采取心理輔導加以干預。未成年人處于青春期,心理狀態不穩定,政府相關部門可規定在校園或社區內部開設心理活動中心,每個地方駐派專門的心理咨詢師,定期對青少年收集心理問卷。加強青少年身心素質的培養,引導青少年走向健康心理的道路。
家庭環境在所有國家中都是影響未成年人健康成長最重要的因素,因而家庭對于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有著重要的作用。家長們在日常教育未成年人過程中要注意方式方法,不可過度溺愛,不可使用暴力等極端教育方式,教導孩子明辨是非,及時指出行為錯誤之處并強令其改正;在日常生活中,向孩子們普及法律知識,增強未成年人法律意識;不要一味追求物質生活的優越,重視孩子們的精神需求與心理狀態,及時進行精神需求的滿足和心理狀態的輔導。
學校不僅是傳遞知識的地方,更是青少年形成正確的價值觀、養成健全的人格、培養良好的品質的場所。學校全面貫徹黨和國家新時期的教育方針, 進一步加強思想道德教育,堅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培養方針;關注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引導學生向老師傾訴煩惱,及時處理學生矛盾,減少校園暴力的發生;分階段、分批次向不同年級的青少年普及法律知識,結合不同學生的認知能力,開展法律課程教育。
預防青少年犯罪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各級政府無論是從組織上還是制度上都要保證全面貫徹落實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各項措施,擔負起在預防青少年犯罪方面的責任。政府及相關部門加強文化市場、網絡市場監管,對于暴力、色情內容的傳播要遏制在搖籃里;對于不適合青少年進出的酒吧、網吧、歌舞廳等場所的活動內容進行嚴格限制,街道、居委會要主動凈化社區或所在社會環境,相關地區公安部門嚴厲打擊黑惡勢力,防止青少年被不法分子利用;加強法治宣傳教育,利用網絡、電視廣播、新聞媒體等方式進行普法宣傳教育,通過設立圖書館、文化館、體育館等豐富青少年的課余活動。
1.健全法律制度體系
總體上應當健全青少年法律制度體系,完善相關法律制度。我國目前有關青少年犯罪的法律法規比較簡略,空白多、線條粗,導致實際操作難度大。應當完善具體法規制度,通過新增一些預防青少年犯罪科學的懲罰措施,提高未成年人犯罪成本,要加強法律責任的多元化、加強對犯罪的認識和懲罰的細化,既要為受害者和家人討回公道,又要維護法律的公正,最大限度地抑制未成年人犯罪。增加對未成年人父母義務的規定,對于無法追究刑事責任的犯罪人可適當追究父母責任,增加罰款等行政責任,必要時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在司法過程中,法院可邀請當地青少年觀摩犯罪庭審,結合相似案例進行普法教育,增強青少年法治觀念。
2.移植重塑“惡意補足年齡制度”
在刑事責任年齡方面,各個國家根據自己的政治、經濟等相關情況,有著“四分法”“三分法”“絕對二分法”與“相對二分法”的劃分。美國大部分州遵循一般法,即7 歲以下完全不具備刑事責任能力,將刑事責任年齡規定得較低。依筆者之見,我國不必將刑事責任年齡下調至七歲,在未成年人犯罪數量連續多年下降趨于平穩后有所回升的形勢下,在立法上可以考慮移植重塑英美法系的“惡意補足年齡制度”?!皭阂狻笔侵感袨槿藢ξ:π袨樗哂械谋鎰e能力,即行為人可以認識到該行為在法律上或道德上是錯誤的。惡意補足年齡制度原則上可以推定未達到法定年齡的人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但是控方若能夠證明他們是在犯意的支配下實施行為,可以補足年齡,使其承擔刑事責任。若要將“惡意補足年齡制度”本土化,基于傳統觀念中的“恤幼”思想以及《刑法修正案(十一)》對刑事責任年齡的下調,依筆者之見,該制度的主體范圍應當規定在12 到14 周歲,罪行范圍限定在《刑法》中規定的相對負刑事責任的八大惡性犯罪。對惡意的認定應當結合事前是否預謀、事中手段是否殘忍、事后有無掩蓋罪證等因素。通過專業機構,經過特定程序,展開社會調查與心理評估,并綜合實施類案檢索,為“惡意”的認定提供依據。控方應保證證據確實、充分,排除合理懷疑,嚴格要求入罪證明標準。為遏制司法腐敗現象,可在程序中規定應當經過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