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堇
不遠處的村莊呼吸著炊煙的熱氣
坐在秦嶺一塊青石上
此時的情景顯得如此奢侈
隨光而變的稼穡,隨風而落的葉子
我無需為季節辯護
我理解身下石頭的內部力量
山里的風真大啊,刮個不停
北方已經露出空虛
在交出體溫之前,在我與石頭之間
淚水突然灌滿了我的雙眼
一個路過黃昏的人在匆匆穿過原野
我想喊住那個身影,風,灌滿了我的喉嚨
那些未被說出的事物
像一個深邃而隱秘的公式
讓你無法破解
就像悄無聲息慢慢腐朽的木材
而你感知不到
像一個人在黑暗中的自言自語
它有時是粒子,有時是一件古陶器
有時是冷兵器時代的一把銹刀
所有難以辨認的事情,都令人著迷
你看,它越來越近
像落日一樣砸下來,砸下來
昨晚又失眠了,像輪船沉入海底
那種壓迫感讓你窒息
沉重的黑暗伴隨著一聲小提琴弦的斷裂聲
“啪”,那尖利的聲音刺破夜空
在我吸著的香煙上停了下來
我拖著它的影子一前一后像患難的兄弟
整個小屋被夜色填平
涼風吹在我的臉上,反射著
微弱的光芒
我決定放走燈火,放走月亮和疲憊的歸人
我想變得更加完整
讓內心不再有群峰激蕩,萬馬奔騰
今晚多么好
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海水繼續滾動
從西安到長沙
這列高鐵要疾駛六個小時
而我的寂寥也在無形中加厚
我看到坐在對面的
年輕母親正在用花襯衫遮擋著
給嬰兒喂奶
孩子的小手在空中滿足地揮舞著
像新鮮的陽光映在玻璃上
窗外的群山、河流、莊稼、簇擁的花草
多少有價值的事物呼嘯而過
我注視著這些斑駁的細節
早已習慣了可能被掠走的一切
習慣了對萬物側目而視
這時我突然聽到了時間的呼吸聲
將一道光喚醒,在一首絕句里溢出
命運帶著我們各奔東西
六小時的旅途
我無法將一首詩與那位穿花襯衫的媽媽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