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
我開車去送朵朵上學,
外面下著大雨,
前面有一只死貓,
不知已被軋過多少遍。
我們把車停在路邊,
用鐵鏟把它鏟起來,
裝到塑料袋中,
把它埋在路旁的綠樹叢中。
有一截尾巴還露在外面,
朵朵說:“讓它露著吧
我們再來培土時
容易找到它。”
有人走過來說要為我們拍照,
發到網上去,
朵朵說:“不用了,謝謝你
那樣貓死了也不安寧。”
大雨繼續落下來,
仿佛已經為我們哭泣了千年,
仿佛已經庇護了我們千年。
我愛過的那張臉,
猶如清清井水里的月亮。
現在早已不在,
有時候在夢里還是那樣生動,
那時,井水在月亮里。
我走過的那條鄉路,
猶如一根牽繞的柳絲。
現在早已被鏟平,
在夢里,
小路深深淺淺,
柳絲還在拂動,
春風吹誦著鄉音。
回老家上墳,
大叔把我小時候的幾張黑白照片
送給了我。
那上面還有我奶奶,
我的幾個同學,
他們有時也出現在夢里,
這幾張照片已經焦黃如蟬蛻,
井水還未從夢里打上來,
夢也不能延時進行。
我只能醒過來,
看到眼前什么都沒有,
我也必須醒過來,
知道夢里夢外,
都不能讓我想要留住的,
成為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