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菊
一個大雨傾盆的早上,我由于看錯了時間而提前一個多小時到崗。到了辦公室,我急急地關(guān)上門,甩著褲腿兒上的雨水又是一陣沮喪……當聽到窗外由暴烈逐漸變得平緩的雨聲,我的心也隨之平靜下來。盡管外面煙雨蒙蒙猶如傍晚,室內(nèi)卻是靜謐而又廣遠的。多么舒爽的早晨啊,何不點燃一盞燈,沏上一杯茶,抄起一冊書,一個人靜靜地毫無雜念地坐在雨聲里醉讀……
我展開一冊摘抄本,讀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讀徐志摩的《再別康橋》,讀余光中的《鄉(xiāng)愁》,讀戴望舒的《雨巷》,讀余秋雨的《夜雨詩意》……我醉在文字里,仿佛漫步在春風和煦的海邊,湛藍的海面上白帆點點,海岸上綠樹成蔭,百花盛開,不遠處有一少年在悠然地喂馬、劈柴,一切是那樣和諧而又寧靜,美麗而又溫馨。我仿佛一尾小魚,在康河里游蕩,抬頭凝望新娘般的金柳,低頭輕吻軟泥上的青荇,夕陽的余暉照進心靈深處,在閃耀的星空下不想放歌,很難。我仿佛行走在鋪滿青石板的雨巷,遇到了一個丁香一樣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錯肩的剎那,她那凄清的眼光和惆悵的面龐將我柔柔的心靈劃傷。我想告訴她,固守著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縱然穿著的只是粗布長衫,舉著的只是陳舊的油紙傘,但清雅的女子與經(jīng)典的曲目一樣,終是意韻深長……
合上摘抄本,品一品綠茶,周身溢滿著清香;閉上眼睛,捋一捋思緒,腦海翻涌著情愫。我想,正是一個小錯,才讓我重拾久違的一燈一書一人的情景,重新感受到生活中與金錢無關(guān)、與他人無關(guān)的意趣。
這樣醉讀的清晨還引發(fā)我禁不住地要回望自己走過的讀書歲月。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雖然經(jīng)濟拮據(jù),但每個月也要買些書來讀。那時,連住房都沒有,更談不上書房。下班后或節(jié)假日,往往呼邀著志趣相投的友人到田野上或公園里群讀,也會在夜幕降臨時開一盞燈,泡一杯茶,抄一冊書,在十分逼仄的空間里傾讀。有時讀文藝,有時看哲理,有時啃醫(yī)學。每天都過得充充實實,滿滿當當。就這樣,在孩子滿五歲時,我取得了護理專科學歷,并取得了中文專業(yè)的大部分單科合格證書。
后來,伴隨著孩子的書聲,我肆意地在知識的海洋里徜徉—《讀者》上的文章至情至理至性,告訴我人生的真理和做人的道理;《青年文摘》讓我領(lǐng)略到職場應(yīng)對的規(guī)則及自身實力的決定性,從而擁有指導(dǎo)孩子融入社會的點點資本;余秋雨大師的語錄飽含著對人生、愛情、生活的睿智解讀,讓我懂得,人活著就應(yīng)該活出自己生命的本真。然而,工作的勞累,生活的艱辛,曾幾度荒蕪了我收獲智慧的田野。但積習難改,每每閑暇之際,那茶幾上、案頭邊的書籍都是我最樂意訪問的老友—讀書已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書香將伴我走過人生的四季,智者的文字將溫潤我心靈的春夏秋冬。
隨著物質(zhì)生活的日益豐富,擁有書房的業(yè)主越來越多,而喜歡讀書的人卻越來越少。那些青少年時代的讀友們,不知將情寄何方?是否還緬懷讀一本好書后的蕩氣回腸?是否還想起共同分享一個觀點,或者幾個好詞而引起的爭論與共鳴?華燈初上,繁星點點,萬家燈火,光耀四方的美麗場景中,還有哪些人在平靜地閱讀?還有哪些人在不倦地探索?
誠然,價值觀的取向決定著人們的行為。凡塵之中,人人都在探索,只是選擇的方向不同而已。不讀書不懂得正義,或雖讀書懂正義卻又要糟蹋正義之人,也許在某些領(lǐng)域大有建樹而展盡風騷;多讀書只知道正義卻又要盡力維護正義之人,也許在面對人間萬象時卻無所適從而盡守孤獨。但我已習慣于守住一些東西,所以,無論外面是何等的喧囂與精彩,我心依然。
步入天命之旅,少年時的懵懂與青年時的激進已漸漸遠去,生活上的拮據(jù)與職場上的紛爭也不再是主題。求得一份心底的寧靜與豁達,擁有一種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雖說很難但仍有可能,只是放得下與放不下!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門外的人聲越來越響,我從遐想中醒來。啊,上班的時間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