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怒”

◎ 章慧敏

不會開車的我居然寫“路怒”，豈不等同于雞和鴨之間的對話？也不盡然，旁觀者的視角或許多了點客觀，何況世間的路有萬千條，豈止一條開車的路？

不久前，小米接我去近郊游。我坐她的車不超過三次，但她開車像“斗士”的印象卻留在了我的心里。記得有次她載我回家，車子堵在了內環高架上，開又開不動，下又下不來，我看她的十個手指不斷地在方向盤上敲擊，這種焦躁也傳染給了我，我的手指也不自覺地在大腿上敲打。這情景有點兒像早些年坐出租車，每當“吃”個紅燈或道路擁堵時，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計價器。數字不受控地“噌噌”向上躥，讓人心驚肉跳，掩蓋焦慮的動作就是在大腿上敲擊手指……

那天，我們從青浦的回程又被堵住了，車速比蝸牛爬行還慢。我看向小米，見她的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一臉平靜，全然沒有十指敲擊的急迫。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上了熱搜的黃色工程車與藍色私家車斗氣的事，其中那輛黃車被撞擊后半個車身懸在高架橋上，懸！

小米回答我：“這是典型的路怒癥，不值得的。他們現在肯定都在后悔。”

輪到我吃驚了。開車容易與人較勁的小米怎么如此冷靜？小米說她是被一名罰她款扣她分的交警說動的：有次和小米同向的車有挑釁行為，她先是開窗和對方“理論”，然后又加速超越。你追我趕，這動靜也太大了。交警核對了小米的駕照后說：“你嘴角有潰瘍，是不是最近壓力大？平時吃得清淡些，多喝些去火的飲料，無名火自然會降下去的。”小米一愣，她根本想不到警察會跟她說與扣分罰款無關的話，正想問警察什么意思，又聽他說：“作為司機，開車前最好想一想今天的目的地是哪里？是去單位上班，還是讓家人為你開斗氣車擔心……”

回到車里的小米冷靜了，她欽佩交警教育路怒癥“患者”看似不經意卻句句在理。這以后心平氣和地開車成了她的準則。小米說，當你做好了心理準備，問題就容易解決了。現在的她，出發有提前量，給自己留余地，碰到事情不至于著急，心情自然好多了。“路怒”折射的是心理不成熟，情緒上來了，只顧發泄，不計后果。小米是聰慧的，她及時反思并調整心態，開車的路相對平坦了。

人生之路很長很曲折，每個過路人都可能碰到心理障礙和難解之題，但往往是情緒控制得好的人要比生火發怒的“路怒”的人先過難關。

我一個小閨密幾年前和另一名學歷相仿的新人同時入職，小閨密逢人喊老師，因為她太清楚自己的劣勢了：毫無工作經驗，需要幫助，需要積累，任何老員工的指點于她都是“葵花寶典”。而另一個新人卻難以接受被人差遣的狀況，他覺得聽人擺布意味著軟弱，哪有自尊可言？

小閨密如今已是公司的中層領導了，而怨天尤人的新人卻“怒”走了自己。用才能換認可，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有“怒”的精力還不如充實自己。

就在昨天，我一遠親在電話里跟我抱怨，把單位家庭的不如意都歸罪在父母身上，怨天怨地怨父母，似乎父母沒錢沒勢才導致他人生路上一團糟。說出這種沒出息的話，不是“路怒”又是什么？

在我們眼里，孩子的情緒一會兒是狂風暴雨，一會兒又陽光燦爛，因為他們的心智還不成熟，需要身邊的“副駕駛”及時提醒和關照，引導他們正道向前。然而，如果成年人也像孩子般地不成熟，老是發脾氣，那心理上多少有些問題了。

我寫“路怒”不寫“癥”，“癥”是病字頭，許多人還沒到那個程度，但心理健康是一輩子需要自我調節的，別讓“路怒”成病。

（常朔摘自《新民晚報》2023 年6 月19 日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