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下我國中小企業的發展問題探析

王泓力

（南開大學 天津 300350）

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新一輪科技革命深入演化，信息化科技革命帶來的變革正從技術領域擴展到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各個領域，世界進入以數字信息技術為主導的經濟發展時期[1]。2022 年初，國務院發布《“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明確了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目標為“到2025 年，數字經濟邁向全面擴展期，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GDP 比重達到10%，數字化創新引領發展能力大幅提升，智能化水平明顯增強，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融合取得顯著成效，數字經濟治理體系更加完善，我國數字經濟競爭力和影響力穩步提升”[2]，發展數字經濟已成為我國重要的戰略部署。受數字經濟條件下分工細化的影響，精準定位的中小企業的作用越來越凸顯，成為“時代的寵兒”。作為我國經濟發展的生力軍和主要推動力量，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的發展問題也成為值得探討研究的重要課題。

一、困境：數字經濟下中小企業發展存在的短板和問題

世界格局加速演變，新冠疫情、俄烏沖突升級、能源危機等一系列事件催化全球通脹升溫，世界經濟形勢面臨空前挑戰，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皆發出2023 年世界很有可能進入全球性衰退（Recession）的警告。我國國內三年抗疫雖然有力保障了人民的生命健康，但也不可避免地以犧牲一定程度上的經濟發展為代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我國2022 年前三季度國內生產總值同比增長3.0%，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同比增長4.8%，二季度增長0.4%，三季度增長3.9%，[3]明顯低于2022年初政府工作報告中預期的5.5%。即使自2022 年12 月7 日，國務院出臺疫情防控措施《新十條》后，社會面疫情管控呈階梯式放開，但在持續低迷的宏觀經濟影響下，社會整體上經濟發展信心和市場預期的恢復以及經濟發展現實創傷的愈合仍然需要一定時間。中小企業所處的大環境致使制約其發展的短板和問題更加暴露無遺。

（一）底子薄，抗風險能力弱

相較于大型企業，中小企業在資金、人才、市場占有等方面都有先天性的不足，生存能力弱。在持續低迷的宏觀經濟環境下，大多數中小企業都難以營生。有團隊就近1000 家中小企業在疫情中的經營狀況調研顯示，34%的中小企業現金流只能維持企業運行1 個月、33.1%的中小企業現金流只能維持企業運行2 個月，僅2022 年上半年，就有46 萬家企業宣布倒閉[4]。從存活周期來看，我國中小企業平均壽命僅3.5 年左右，近50%的小型企業堅持不過一輪經濟周期。由于中小企業抗風險能力弱、持續發展潛力小，銀行從規避風險的角度出發，不僅對中小企業的資金投入有限，而且會在放貸過程中提高放貸資金的利息成本，導致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成本高，更加導致企業經營難以維持。

（二）偏傳統，行業類型差異大

我國中小企業行業分布兩極分化現象嚴重，大部分中小企業都集中于以產品初加工、資源開發、提供低層次基礎性服務為主的傳統行業，依賴成本盈利，利潤微薄、技術要求低——這類企業幾乎占我國中小企業總數的三分之二。截至2018 年底，我國共有中小企業法人單位1807 萬家，其中中小企業所從事的行業排名前三的分別為批發和零售業、制造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占比分別為36.9%、19%、13.2%；而從事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的中小企業僅有114.1 萬家，從事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的中小企業91 萬家，分別僅占比7%和5%[5]。僅有少數“專精特新”中小企業敢于創新、忠于創新，具有較強的技術創新能力，能夠享受到政策扶持、吸引到更多的資金投入，余下大部頭的傳統行業的中小企業面臨轉型難題和持續發展的困境。此外，不同類型的中小企業對于數字經濟下發展需求與認知都不同，因此中小企業的轉型發展很難有可供借鑒的統一的經驗方法，這無形中加大了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摸索發展道路的難度[6]。

（三）規模小、穩定性差，人才資源匱乏

人才是第一資源。然而一方面，中小企業在人才引進和培育方面天然處于劣勢，社會就業認可度低，在工資水平、福利待遇、工作穩定性、晉升通道等方面都不如大型企業，難以吸引高端技術人才和管理人才；而且，中小企業自身也存在資金不足、培訓和管理制度不成熟的問題，大多無力自主進行有效的人才培養。另一方面，中小企業人才流動大、培養難、易流失，尤其高端技術人才和管理人才更傾向于將中小企業作為進入頭部企業或同行業大企業的跳板，這也直接導致了中小企業對員工進行培訓的積極性不高。有關資料顯示，近年來中小企業引進的本科以上人才流失率為42.2%，其中碩博學歷的流失率已達到57.1%，一些中小企業的人才流動率甚至超過了50%。過高的人才流失造成的損失將直接反映在企業的經營成本上，進一步影響企業的穩定性和競爭力的提升。此外，中小企業信息技術人員整體能力水平仍有待提高，現有人才不足以支撐中小企業開發、部署和運營自己的數字化平臺[7]。管理上，人才不足也導致中小企業的經營管理者能力水平相對較低、眼界較窄，無力改進企業傳統的管理方法。中小企業管理制度不夠健全、規章制度不夠完善規范，使得中小企業發展前景空間受限。

（四）科研弱，試錯代價大

我國中小企業科研基礎普遍薄弱，對先進數字技術的運用尚未普及、浮于表面。據統計，2020 年，我國中小企業數字化裝備應用率僅為45%、信息系統覆蓋率為40%、設備聯網率為35%，僅有5%的中小企業采用大數據分析技術助力生產制造環節的優化和決策。近四分之一的中小企業未采用任何數字技術，大多數中小企業也很少涉及人工智能、5G、3D 打印、云計算、物聯網、區塊鏈等先進技術，這些中小企業“數字化”更多表現在利用信息化網絡辦公系統進行文字處理、線上會議、財務管理和人力資源管理等業務上，對數據資源的重視也嚴重不足，再加上中小企業往往面臨生存壓力，既無法維系在數據分析方面的長期投入，又無力維護數據安全，不能發揮數據帶來的可觀的經濟效益。此外，中小企業研發創新風險高，不同于實力雄厚的大企業，中小企業承擔不起科研創新的投入成本浪費，一旦研發失敗，大概率會付出“失敗即破產”的高昂代價[8]，再加上中小企業保護知識產權維權成本大，面臨不敢突破、不敢嘗試的現實困境。

（五）易落隊，同大企業協同合作不足

大中小企業間的有機協同對于中小企業掌握一定的核心技術、拉動中小企業的發展具有顯著的積極作用，但中小企業普遍“各自為戰”“專注自身”，同互聯網龍頭企業和行業大企業的結合度不高，大企業對中小企業的帶動整合效果有限，以致產業鏈、供應鏈各環節協同性低，嚴重制約了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的轉型升級。此外，中小企業規模小、市場占有率低，對雙鏈上下游的控制力和影響力也遠弱于實力雄厚的大型企業。

二、優勢：數字經濟下中小企業發展的可行性分析

機遇與挑戰總是相伴而生的，雖然數字經濟下中小企業的發展面臨一定的風險和挑戰，但中小企業自身的優勢特點也預示了其在新的經濟環境下發展的巨大潛力。

（一）中小企業在經濟發展中的重要性

我國中小企業數量龐大、行業分布廣泛、整體影響力大，在經濟發展中有著不可忽視的地位。根據第四次全國經濟普查數據，到2018 年底，我國共有中小企業法人單位1807 萬家，占全部規模企業法人單位的99.8%，占全部企業比重為84.4%[9]。我國中小企業幾乎涉及所有的競爭性行業和領域，在促進就業、拉動消費、增產增收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數據顯示，中小企業對我國GDP 的貢獻超過60%、就業貢獻超過70%、納稅占國家稅收總額比例超過50%[5]，提供了75%的城鎮就業機會，根據第四次全國經濟普查數據，到2018 年底，中小企業吸納就業人員占全部企業吸納就業人員的79.4%，成為緩解就業壓力和助力宏觀經濟穩定增長的重要支柱。2021 年12 月，國家工業和信息化部等十九部門聯合發布《“十四五”促進中小企業發展規劃》，提高了中小企業在政治經濟中的站位，將促進中小企業發展工作納入到國家發展大局之中，凸顯了國家對中小企業發展問題的重視，進一步推動了支持中小企業發展的政策體系的完善，為中小企業的長期發展和現實問題的解決營造了更好的政策環境，中小企業的發展事關中國經濟發展的全局，國家政府對中小企業的扶持也對中小企業的生存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數字經濟下中小企業的高適配性

中小企業組織結構簡單、機動靈活、反應迅速，更易適應數字經濟下市場快速的更新迭代。與大型企業相比，中小企業規模小、決策層次薄、信息傳遞成本更低、對市場需求反應靈敏、通過創新來適應市場需求以謀得盈利的愿望更加強烈，更容易實現技術、經營和管理等方面的創新升級。相比于大型企業，中小企業的經營決策權更加集中，大多中小企業的所有權與經營權統一，企業經營決策的制定者同時也是決策的落實者——在這種企業經營體系中，統籌協調各部門間的工作更加簡便，企業管理者決策方案的執行和落實更加快速充分，有效地降低了企業從決策到落實的時間成本。在這種更簡單的組織結構下，中小企業更具靈活性，更有利于提高企業經營管理的決策效率以及企業的市場敏感度和適應性，保證企業能夠及時根據市場情況快速做出決策，員工的個人價值也能夠更快地被發掘和展現，進而調動員工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在企業技術、經營和管理的一系列及時創新升級下，中小企業在細分領域也更加容易創造出科技創新成果，有數據表明，我國約65%的專利發明、超75%的技術創新和超80%的產品開發都是由中小企業完成的[5]，中小企業在促進科技創新方面發揮了頗為重要的作用，是數字經濟時代最具活力的創新主體，中小企業的發展直接關系到我國經濟的創新活力和可持續發展。

三、奮起：數字經濟下推動中小企業發展的建議

2022 年底，在疫情防控《新十條》發布后不久，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召開，釋放出未來經濟運行整體好轉、總體回升的積極信號，政府將持續穩定市場預期，提振市場主體信心，著力擴大民間投資和居民消費，我國經濟呈現進一步復蘇態勢。中小企業未來經濟發展環境向好，數字經濟下將不斷涌現新的動力活力。此外，盡管疫情對經濟社會造成了不小的沖擊，數字化下、信息化技術的發展并未停步，5G、人工智能等取得重大進展，數字基建的建設和應用進度加快，為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的發展提供了更加完善的基礎保障。在整體向好的經濟大環境下，中小企業要把握數字經濟下“彎道超車”的發展機遇，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升級以適應數字經濟和高質量發展的要求，謀得自身持續健康的發展壯大。

（一）技術優化，精準配置

數字經濟的發展依托于先進數字技術的快速更新迭代。一方面，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應用，有助于提升中小企業的數據信息傳輸速度，拓寬中小企業內外部之間的信息交流渠道，及時獲取市場反饋、適時整合各類資源，進而優化中小企業內部各部門之間的資源配置效率，提升勞動力、資本等資源的利用率，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中小企業的經營成本，提升中小企業的生產和交易效率；另一方面，數字技術的優化也有利于降低中小企業相對創新成本，從而增強中小企業的研發投入意愿和創新熱情，進而提高中小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和掌握更多的專利技術，增強中小企業的市場競爭力、提高中小企業的盈利率，助力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推動中小企業高質量發展。因此，中小企業要重視數字新技術的應用，與時俱進。

在當今信息化日新月異、市場需求個性化越發鮮明的數字經濟下，“精準”成為中小企業能否存活并做大做強的關鍵所在，是中小企業的產品和服務能否與消費者連接的先驗條件。如何針對消費者個性化的市場需求做出精準反饋和如何從生產、銷售方面貼近、反映消費者需求是中小企業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中小企業要充分利用網絡信息平臺，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等互聯網技術對消費者需求進行全面系統的分析，通過新一代智能互聯的方式進行優化處理[10]，篩選出針對群體，通過智能網絡與海量消費者實現互動對接，將產品和服務精準對接到有相應需求的消費者手中，重視消費者體驗，及時在線接受消費者反饋，進而不斷優化產品和服務，持續保持和提升企業的精準服務能力和市場競爭力。比如“海爾智家”就是通過專屬定制的方式，消費者全程參與，根據不同的消費者需求進行生產，轉換傳統生產模式，先銷售、再生產，大大減少了產品的庫存積壓和生產資源浪費、提高了企業生產要素的利用效率，既提高了消費者對產品和服務的滿意度，又實現了企業的產業升級。

此外，“安全”是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發展的必要屏障，要始終高度重視消費者的數據安全。數字經濟下，數據作為關鍵要素，是企業極為關鍵的資產資源，企業運營客戶的數據安全牽系著用戶的信任和企業的信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中小企業的存亡，必須要把數據安全放在頭等重要的位置上。

（二）管理變革，敏捷高效

推動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的升級發展，不單靠新一代數字信息技術的應用、不僅停留在技術層面的升級優化，還要著眼于企業管理運營模式的轉型。

要構建適應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發展的具有靈活性的管理機制、激勵機制和投入機制，為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的發展提供重要的體制機制保障，加快管理層級的扁平化、放權于專業人才，改革人力資源管理，引導人員有序流動，提高應對風險的能力，進一步提高中小企業的市場適應性。要構建先進的中小企業組織架構，充分發揮中小企業規模小、組織結構件的優勢，利用信息技術梳理企業業務，整合、提煉共性工作，對不同的業務有針對性地安排小團隊負責，參考阿米巴架構模式，充分利用互聯網平臺，加強各部門之間的及時溝通，使企業員工能都幾乎全員有效參與企業的經營管理，管理團隊為業務團隊提供及時、便捷、順暢的支持，在合理范圍賦權小團隊和員工獨立決策和處理問題，以便積極、及時地發現問題、解決問題，這樣有利于激發企業員工的積極性、開拓企業的業務活力，使企業的運行更加敏捷高效。要創新中小企業的管理方法，充分利用大數據分析賦能中小企業決策、管理和運營，通過多參數快速調優，幫助企業動態調整業務安排和資源配置，簡化和規范化決策制定、落實和反饋的流程，推動企業更加快速、準確地決策并進行不斷調整，以期達到中小企業經營發展的最好狀態。

（三）人才賦能，長遠發展

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的發展要更加重視人的作用的發揮，既要多渠道統籌技術人才、管理人才和創新人才的吸納和培養，又要精準施策、發展自身，留得住人才，為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持續不斷的人才支撐。

一方面，中小企業可以通過校企合作、競賽挖掘、高薪聘請、制定和宣傳有力的人才培養機制等方式引進人才，嘗試雇傭零工、周末假日工、兼職人才等，多舉措、多渠道補齊人才短板，配合精準施策、分類培養，加強與高校和科研院所在產學研方面的合作——高校是人才培養和科學技術研發的重要載體，其知識傳輸、生產和科教融合的特性，對于培育企業發展所需要的各類人才具有重要作用，因此中小企業要重視并主動創造機會與高校“結對子”、搭建人才橋梁，力求建立雙方之間長期的合作關系，提高科研成果吸收和轉化效率，借助其科研創新優勢不斷發展壯大在產業鏈和價值鏈中的地位以及市場影響力，進而提高自身的知名度和吸引力，進一步吸納高學歷青年人才，人才的擴充又會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和核心競爭力，由此形成企業良性的成長循環。

另一方面，中小企業留得住人才，才會有持續創新發展的可能性。對此，中小企業既要不斷提升自身實力，在效益、質量、創新等方面“先人一步”，打造核心競爭力，展現出企業發展壯大的潛力和明朗前景；又要建立股權激勵、住房獎勵等長期激勵機制和科學公平的績效考核體系，保證人才在企業內充分發揮自身價值，保證人才的合理訴求能夠得到正向的回應，穩定人才的成長預期；還要打造具有凝聚力的企業文化，營造和諧向上的企業氛圍，增強人才對企業的歸屬感和認同感。

（四）合理利用外部資源，加強與大企業的協同性

中小企業除了要內部革新、挖掘自身發展潛力外，也要充分利用外部資源，借助數字信息平臺、大企業技術資源和政府的扶持等，推動自身在數字經濟下的轉型升級。

其一，借助大企業公共平臺等資源，依托產業鏈、供應鏈上下游的協同分工，融合創新前沿技術，降低中小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門檻。中小企業規模小、訂單分散、競爭力弱、資源不足，獨立生存難以維系，需要通過協同平臺能夠整合社會分散資源的優勢，來共享產能與訂單，提高中小企業采購—生產—銷售各環節的供需匹配效率，實現采購方面的庫存合理、生產方面的科學管控、銷售方面的精準對接、售后服務方面的優化升級[11]，以提高企業資源利用率、增加企業盈利、降低企業成本并提升企業的口碑和影響力。

其二，借助互聯網信息技術服務商、數字化平臺和數據共享平臺數據資源集中和綜合智能分析能力先進的優勢，獲取其中融合的中小企業在數字經濟下發展所需的社會數據資源，來補齊數據收集短板，進而提高關鍵數據資源的提取效率，利用現有外部數據資源和技術條件等完善企業各環節的數字化保障，促進中小企業產業轉型升級。

其三，政府的規劃扶持對中小企業的發展至關重要，中小企業要依靠政府在資金支持、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創新需求規劃、戰略設計、政策傾斜等方面的扶持，積極參與政府組織的重大科技項目和牽頭發起的科研院所、高校與企業的創新合作項目，借勢提升自身的創新能力和企業現代化經營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