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高管天價薪酬為罷工“火上澆油”

田英

好萊塢演員工會和編劇工會的聯合罷工仍在進行中。此時，影視娛樂行業高管的薪酬問題成為眾矢之的。

較早前，有演員在網上曬出自己演出作品的分成支票，上面可憐巴巴的數字甚至比郵寄支票的費用還低，這讓好萊塢高管動輒8位數的薪酬待遇顯得尤其刺眼。盡管好萊塢的罷工并非由高管薪酬引發，但在此時揭露雙方之間的顯著差距，無疑是給罷工火上澆油。

美國前勞工部部長、美國經濟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創始人之一羅伯特·賴克（Robert Reich）認為，“如今在好萊塢發生的事情，也是全美的縮影。大公司首席執行官（CEO）的收入通常都是普通員工的數百倍，而在好萊塢，這一比例更加驚人。普通員工拼死拼活，卻讓高層人士享受既得利益，人們自然會感到憤怒和沮喪，并結合其他元素，最終導致了這次罷工。”

1960年，好萊塢的編劇和演員工會也曾進行過聯合罷工，當時高管的收入和如今相比低得多，大約是普通員工的20倍左右。而美國經濟政策研究所2022年的研究顯示，從1978年到2021年，CEO這一職位的薪酬增長了1460%。

羅伯特·賴克總結，最近幾十年來，高管薪酬中股票和股票期權占比不斷提升，激發了CEO們通過股票回購等方式抬高股價的行為，不僅讓高管賺到了錢，也讓他們看起來對公司更有價值，“如果CEO能推動股價上漲，那么董事會就愿意支付更高薪酬給他們。”

美國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教授史蒂文·卡普蘭（Steven Kaplan）認為，目前標普500成分股公司的CEO薪酬中位數約1500萬美元，“幾十年來，人們一直在抱怨薪酬差距問題，但這種情況一直沒有改變，因為這就是市場機制。”

2022年，好萊塢收入最高的高管薪酬總和超過2.4億美元，如果算上NBC環球母公司康卡斯特的高管，這一數字則接近3.14億美元。在美國娛樂媒體6月統計的圖表中，好萊塢CEO薪酬中位數為3200萬美元。史蒂文·卡普蘭指出，“給某個高管支付2000萬美元薪酬，在這一行并不少見。比方說，一家公司原本市值1000億美元，而一位優秀的CEO能把公司估值提升10%或20%以上，這就不難理解了，如果你能讓公司估值增加200億美元，那么支付給你2000萬美元的薪酬，是相當劃算的。”

不過，在今年編劇工會罷工開始后，Netflix的股東罕見地否決了公司高管的薪酬方案，即便這家流媒體巨頭的薪酬委員會已經重新制定了方案，增加了股票期權的比例并降低了基本工資等級。根據2023年的新方案，執行董事長里德·黑斯廷斯和兩位聯席CEO泰德·薩蘭多斯、格雷格·彼得斯至少一半的薪酬必須以股票形式支付，聯席CEO的基本工資上限為300萬美元，在達到激勵目標后會得到獎金獎勵。

但在今年6月，這一薪酬方案被否決，超過71%的股東投票反對，接下來要如何修改，Netflix董事會還未回復。史蒂文·卡普蘭解釋，“這是股東認為給這些人的薪水過高，用這種方式警告董事會。”

不久前，康卡斯特的股東以壓倒性多數對該公司高管薪酬方案予以支持。而在今年春季，華納兄弟探索公司的高管薪酬方案在股東投票中以50.8%的支持率勉強通過。

《多德－弗蘭克華爾街改革和消費者保護法》（Dodd-Frank Act）在2010年生效后，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于翌年設立了高管薪酬投票表決制，要求大多數上市公司定期向股東披露CEO、首席財務官（CFO）和其他至少3名高薪高管的薪酬方案。投票的頻次因公司而異，但最少要每三年一次。這一表決制只是建議性的，也就是說，就算股東投票反對，公司也沒有義務改變高管的薪酬結構。不過，在通常情況下，薪酬方案被否決后，公司都會有所行動。

除了對高管薪酬的審查，這次罷工也糾正了人們對大多數好萊塢從業者的一些誤解。

羅伯特·賴克說：“大部分人都以為好萊塢的編劇和演員名利雙收，每天都沐浴在金錢和榮譽之中。但編劇行業占比最多的其實是那些正在努力的新手，他們不僅需要拼命和其他編劇競爭，還面臨著將與人工智能的競爭，這些都導致編劇的薪酬被大幅壓低。事實上，最近10年來，編劇的薪酬下降了23%。演員也是如此，絕大多數演員都不是明星，只是默默無聞做著本職工作。”

美國勞工統計局7月下旬的報告顯示，美國就業者的周薪中位數為1100美元，相當于年薪57200美元或時薪31.43美元。而2022年5月的數據顯示，美國演員薪酬中位數僅為每小時17.94美元。演員工會成員在罷工中透露，許多演員的年薪不足2.7萬美元，這是演員工會為其成員設定的有資格進入醫療保險的最低收入線。

由于很多信息并不公開，因此很難把專職編劇、演員的收入與影視娛樂公司高管的收入進行真正比較，但有些數據，還是可以說明娛樂科技公司高層與普通員工之間巨大的收入差距。

按照相關法律要求，上市公司必須每年向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披露CEO薪酬與員工薪酬中位數之比。2022年，該比例最低的是亞馬遜公司的安迪·賈西，為38∶1，但2021年他是標普500成分股公司中比例最高的，達到6474∶1，那年他獲得了市值約2.12億美元的一次性股票獎勵。另外，蘋果CEO蒂姆·庫克的薪酬幾乎達到九位數，比例是迪士尼前CEO鮑勃·查佩克的兩倍多。Netflix因為有兩位聯席CEO，因此薪酬比低于平均水平。但如果考慮到兩位CEO在2022年的總薪酬達到約1.014億美元，那么其薪酬比為464∶1，僅次于蘋果。

目前為止，聯合罷工并沒有讓華爾街產生太多恐慌，大多數娛樂和媒體公司股價保持穩定或僅微跌幾個百分點。然而，史蒂文·卡普蘭認為，罷工終究會產生影響，“長時間罷工會損害公司利益，導致公司市值下降，那么股東就會不高興，CEO手中持有股份的市值也會下降。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罷工會如何收場，現在的形勢是，演員們在強調‘我形成的價值超過了你們愿意付給我們的報酬，而大公司CEO們則反駁‘不，你們不值這個價錢，雙方誰也無法說服誰，最后，只有市場機制會告訴我們答案。”

羅伯特·賴克補充，“經濟學不僅僅是供求關系，還與權力息息相關，好萊塢的巨頭們擁有無法想象的巨大權勢，單個演員、編劇或其他個體勞動者的權力卻非常微小，但如果他們聯合起來組成工會，就可能產生巨大的力量，從而改變現有的游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