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魚而言 [外二首]

漢江

多想讓你死得干凈利落，

鱗片與鰭，一刀刮盡，

讓你翕動的嘴來不及說聲痛快

或謝謝，來不及嘔出

懸掛呼吸的鉤子

看著你慢慢失血，清除你

鰓蓋下、尾巴上的鱗片，

我的指甲和心情

也很傷！如果有來生，

愿我是魚，你是江——

讓我暢游你，洗盡前世的罪。

你寬容我讓你臨死前

屈身于一只小水桶，卻滋養我

壯大如鯨，任我撞傷你

懷里的船，讓浪花

簇擁我出海……

請歸還我能看清夜雨晨霧的眼，

不忌酸冷辣熱的胃，

輪廓分明的腹肌，

還有過目不忘的記性、

易燃的激情、單純的笑。

請別讓我以手代腳，摸索前行，

抬不高腿，踢傷了鞋。

別讓我只能喝粥湯、輸流質，

從一顆晃晃悠悠的牙，

明白和警惕骨質的疏松。

我也歸還一身銹漬和俗氣，

輕而易舉的虛名薄利，

以及不至于致命的情商。

我要從此輕裝上陣，

不再披掛鎧甲，戴上面具，

歸還自己的本真。

花瓶的年華已破裂，

碎紋爬上誰的額頭眉角？

芳香在陌路消散，

路旁有一截水，淺，亮，

恍若花瓶緩存過的水，

它在留戀什么，不流淌，

只在爬，在爬一枚小卵石。

今天，太陽可以再膨脹，

風可以再夸張，但請大山退后，

長河繞道，讓這截水

在小卵石上舒緩地

接二連三笑成花。